林鹿月一步三回头：“你要单独跟她说会话吗？”
　　真就这么走了，真就简简单单上炷香？
　　顾隽池摸摸她的头：“不用，她在天上看着，都知道的。”
　　他也以为会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她在身边，他就觉得很平和，一切都是自然又宁静。
　　林鹿月突发奇想：“那我想生个女儿——”
　　顾隽池屈指敲了敲她的脑袋：“生孩子这种事故人能管吗，管得了吗？”
　　林鹿月扭头：“妈妈，听见了吗，女儿哦女儿。”
　　顾隽池拉着人走了，如果母亲在天有灵，大约也没料到小儿媳妇这么“活泼开朗”吧。
　　两人回到客厅，顾念叼了个苹果抬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们俩自己找个地方你侬我侬不好吗，非得来客厅这里凑？
　　林鹿月恍若不懂：“我刚刚许愿说要生女儿，他就着急把我拖出来了。”
　　“咳咳咳咳。”顾老爷子一口茶水呛在嗓子眼，眼神里惊奇又意外还掺着几分狂喜看向顾念。
　　顾念微微点了点头，您老没听错，这姑娘就是这个风格。
　　说到生孩子那些老一辈老人家哪个不开心啊。
　　现在很多小年轻人都不愿意生孩子的，突然遇到一个主动说要生的，那可不跟个宝贝似的吗。
　　顾老爷子一句“打算什么时候生”已经在嘴边了，撞见顾隽池的表情又生生忍住了，不要着急，不要急功近利，要徐徐图之。
　　贺双意看向林鹿月，抬了抬手里的毛笔示意：“鹿鹿，要来试试吗？”
　　说的是要试试吗？
　　其实在问你会吗？
　　顾老爷子自然很是欢迎，也跟着道：“写不好也没关系，来写两个？”
　　林鹿月走过去看了一眼贺双意的字，有形没有骨，应该是硬模仿过一阵子，骗骗外行人可以，但实在算不上好。
　　顾老爷子见她过来眼睛里都是鼓励，又亲自挑出一支细尖狼毫递过去：“来来来。”
　　大字不好写，咱们就写写小字。
　　林鹿月伸出右手接过毛笔，羞赧一笑：“可是我不太会哎。”
　　顾老爷子：“没事，放心大胆写！”
　　顾念想说什么又忍住了，算了，整个舞台都是你的，你想怎么舞都行。
　　见林鹿月提笔蘸墨的架势，连顾隽池都多了几分好奇。
　　一整张新铺开的宣纸，林鹿月没有从左侧或者右侧起笔，反而从底部开始运笔。
　　她气势很足，眼神专注，只是写出的字——
　　像是被人不小心踩了一脚的蛆虫，扭曲挣扎爬行。
　　就连小学生也很难写出她这种每个字每一笔画都在帕金森的风格。
　　顾老爷子表情凝住了，这丫头不会得也太不会了，抓个外国人来描字也写得比这好看吧。
　　顾隽池反而笑了，这很符合她本人的气质，虽然不会，但是无所畏惧。
　　贺双意也倾身看过去，脸上是知心大姐姐的温暖笑意：“第一次写成这样已经很好了，毛笔嘛就是要练的，以后多练练就会好很多的。”
　　她说着瞥了一眼顾隽池，眼里都是怀念：“我跟阿池小时候一起练字，也是从小鸡爪爬过一样开始的，那时候阿池因为写不好还差点哭鼻子呢。”
　　她说着刻意停下想看大家的反应，想听顾老爷子的附和，想顾隽池情绪动荡，想看那个女孩吃味难过。
　　然而，顾老爷子只是继续盯着那个埋头挥墨的人露出一丝疑惑。
　　顾隽池更是神色没动半分，谁小时候不是小时候的样子呢，小时候的事也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倒是那握着毛笔奋笔疾书的人忽然停了下来，看向她目光真诚：“双意姐，麻烦让一让。”
　　贺双意：“？”
　　林鹿月：“你挡到我的光了。”
　　贺双意稳住表情挪开了一些，林鹿月便继续自己的“创作”了。
　　众人心思各异，没一会儿却齐齐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这……
　　嗯？
　　怎么回事？
　　那些看似毫无章法的起笔落笔渐渐有了脉络，铺开的宣纸上浓淡相宜层峦叠嶂，赫然是一幅气势磅礴的俯瞰山河图。
　　山河图最后一笔落成，林鹿月换回左手认真用小楷落款——“林鹿月 癸卯年十月”，字迹规整遒劲。
　　她落笔扬眉，眼眸星光熠熠：“怎么样？”
　　室内落针可闻。
　　贺双意盯着那简简单单几个字，眼睛恨不能盯出血来，刚刚那些鬼画符呢？？？
　　顾念也伸长了脖子，咦，这家伙居然不是乱来？！不仅有一把刷子，还有两把刷子！右手画画，左手写字？！
　　顾老爷子眼里的意外和欣喜都要满溢出来了，连声道“好”的同时又将宣纸小心拿起看了又看：“哎哟哟，小姑娘还会藏拙，哈哈哈哈哈。”
　　林鹿月微笑抬头：“念念？”
　　顾念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去将两人带来的长条盒子拿来。
　　林鹿月双手将盒子递上：“伯父，伴手礼，希望您不要嫌弃。”
　　顾老爷子哪里会嫌弃什么，这丫头就是送他一块板砖，他都能当成个宝。
　　盒子打开，里面的卷轴也随之被展开——“日月昌明，松鹤长春”——笔走龙蛇，洒脱肆意，跟小楷的规整遒劲完全不同的风格。
　　顾老爷子看看眼前的卷轴，又去看看落款处的楷书，脸上的惊艳已经抑制不住：“鹿鹿，这也是你写的？！”
　　这可是狂草啊。
　　写得还极其有风骨！
　　林鹿月笑：“小时候练过一点点，长大荒废了不少。”
　　练字这个东西纯属是她小时候性子太淘太闹，老林让她练练性子的。
　　也算是无心插柳了。
　　原来也纠结第一次到顾家带点什么好，可是顾家不缺钱不缺权，顾爷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一个破大学生一穷二白，想来唯一特别一点的，能稍微拿出手的也就这个了。
　　所以下午她跟念念逛街时就去字画店买了卷轴，跟老板借了笔墨写下这幅字。
　　顾念默默竖起大拇指，姐妹，给你点赞。
　　这一波算是押对了！
　　后面便是林鹿月个人的展示时间，一边讲自己小时候练字的故事，左撇子故事，一边听顾老爷子声音洪亮地点单——
　　“写一个‘好事成双’呢？”
　　“那繁体的‘飛’呢！”
　　“还有安静的‘静’？”
　　……
　　哪里还有贺双意什么事呢，半句话也插不进，自己写的那东西就在一旁，简直相形见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