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北昀除了披风，着一身玄色广袖云锦袍，腰封将劲腰勒出精壮的弧度。
他垂眸，看着面前碟子里切好的一截猪肚，没动筷。
江陵很有眼力见儿地上前解释道：“沈小姐称其为卤煮，是用猪下水做的，今天第一天出摊，生意十分火爆，天还没大亮，就卖完了。”
“属下的人要不是动作麻利，连这半斤都抢不到呢。”
天家之子，自小就要将喜好藏得很深，霍北昀也不例外。
江陵因为在他身边服侍多年，才多少窥得一点他的喜恶。
腥臊味重的东西，殿下一向是不爱吃的。
就算如此，他也不敢不买啊。
这可是沈小姐做的！
见霍北昀迟迟不动筷，江陵叹气：只要是猪下水，就难逃被扔掉的命运啊。
刚冒出这个想法，霍北昀就执起了筷子，夹了一块猪肚，放进了嘴中，细细地咀嚼起来。
江陵：！
是他低估了殿下对沈小姐的在意。
霍北昀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可周身透露出的气息，明快了些许。
一筷子之后，又是一筷子……一碟卤猪肚，就这么被他吃完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江陵主动问：“王爷，味道可好？”
霍北昀嘴角浮现了浅淡的笑意：“自然。玉栀的手，可化腐朽为神奇。”
评价这么高吗？他明天一定得起个大早排队，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第二天，沈玉栀又准备了八斤卤煮。
摊子都还没撑起来，前头就排了长队，她从其中看到了好些个熟面孔。
“沈老板，昨天那碗猪杂面，我娘吃了赞不绝口，叮嘱我务必给她再买一碗！我娘可是节俭了一辈子，鲜少要我给她买吃食呢！”
“我买那半斤，被几个孩子三两口就分完了，吵着要我再买，这不是，我赶紧来排队了。”
“老板怎的不多准备些啊！我们一人半斤，你这水没烧开就能收摊了。”
沈玉栀笑着答：“我也想多备些，可是就我和姐姐两个人，忙不来。辛苦大家挂念，我今天多给大家打点汤。”
“好好好！汤里都是油星，泡着杂粮饭吃，别提多香了！”
附近其他摊主都注意这边的动静呢，全露出了沉思之色。
等蔡归元匆匆跑过来的时候，就剩下几两，他全给包圆了。
“哎呦我住在桂花街那边，已经起了个大早，没想到还是差点没赶上！这帮子的人，怎么这么馋！”
丝毫没意识到，他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至于他之后来的人，连点肉汤都没分到，气得直接要给沈玉栀塞银子。
“沈老板，我先把钱给你，让我预定半斤行不行？左邻右舍都吃上了，我还没吃上呢！急死人了！”
被沈玉栀笑盈盈地拒绝了。
第三天，生意依旧火爆。
沈玉栀收钱、称肉切肉、动作十分麻利。
忙忙碌碌的，她也没注意到，不远处暗巷中，蒋成煜冷脸看着这边。
“为了几个铜板，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林牧站在他身侧，低着头，不敢出声。
蒋成煜质问他：“要不是今日我经过这条街，还没发现她在干这种营生！你怎么没早点告诉我？”
林牧心里叫苦，不是您不让守着夫人的吗。
“请将军恕罪。”
蒋成煜冷哼：“你去买一份她那什么卤煮回来，我倒是要尝尝，她能做出什么好味道。”
“是！”
林牧不敢耽搁，排在了长队后头。
为了让更多人买到，沈玉栀定了新规矩，一人最多只能买三两。
排到林牧时，还剩下个不到一斤的样子。
他心头一喜：“夫……沈老板，我来给我主子买一份。”
沈玉栀闻言，漆黑的眸子看了过来，林牧心头一紧。
“抱歉，不卖。”沈玉栀看向他后头的人，“下一个。”
林牧愣住时，被后头的人挤开了。
“怎么不卖？主子还在等着呢！”林牧急得跺脚。
夫人真是糊涂，将军都放下身段过来了，她要是能卖个好，也不用在外面受这种苦不是？
沈玉栀淡淡道：“既然是我做生意，卖不卖，我自己说了算。”
最后几份被买完，沈玉栀拍拍tຊ手，准备收摊了。
“沈老板，明天还是这个时辰出摊吗？”
沈玉栀摇摇头：“明日清明，我要去祭奠亲人，不出摊儿。”
“这样啊……那后日呢？”
沈玉栀：“后日，再看。若是出摊，就是惯常的时辰。”
“好嘞，我早早过来排队！”
“还是希望沈老板能多招点人，多备点货啊！一次就买个几两，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
沈玉栀浅笑道：“承蒙厚爱，会考虑的。”
蒋成煜在暗处看得一口牙都要咬碎了，脸色铁青。
等沈玉栀收拾好东西往家里走，路过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街时，蒋成煜快步拦住了她。
冷不丁蹦出来的人给迎春吓了一跳，没看清人就骂：“哪来的登徒……将军？”
安儿被她抱着，怯生生地看着蒋成煜，不敢叫人。
汉堡在她们脚边，倒是汪汪个厉害。
对于蒋成煜的出现，沈玉栀并不意外。
她看向迎春：“你先带着安儿、汉堡回去吧。”
迎春不放心：“可是……”
“没事。”
迎春只好点头：“那我先把小少爷送回去。”
她们离开后，蒋成煜让林牧也退下。
街道幽静，蒋成煜盯着沈玉栀的脸，眼中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属实没想到，沈玉栀离开蒋府后，再也没找过他！
看她的样子，适应得还挺好。
他不想承认，有些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
“沈玉栀，你真应该找个镜子照照你刚刚的样子。为了几文钱，就值得你出卖色相？”
她本就冷漠的脸，霎时覆盖了一层冰霜，漆黑的眼眸不避不闪地直视他。
“将军过来，如果就是为了奚落我，那么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让开。”
蒋成煜无动于衷，高大的身躯把她的前路堵死。
他恼怒地道：“被我说中了吗？不就是想要钱，本将军也有。你怎么不把东西卖给我？”
沈玉栀扯了扯嘴角，嘲讽道：“自然是因为……你不配。”
“！”
蒋成煜面孔阴沉，向前一步，“沈玉栀，你放肆！”
“你能做生意，是本将军念在夫妻一场，没把曾经的事公之于众，你别不识抬举！”
他伸手要来抓她，忽听远处的林牧“噗通”一声跪下，惊恐地说：
“参，参见摄政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