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A+ A-

  “浅浅!”
  伽浅够萤火虫的动作一顿,她扭头,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被傅严琛很快速地从阳台捞了下去,两人齐齐栽在柔软的地毯上。
  “你站那么高干什么?”傅严琛双手撑在伽浅身侧,表情惊慌,伽浅只是机械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垂下眼皮,没什么生气地说:“萤火虫。”
  傅严琛冷静下来,阳台外围还有一层玻璃,是他刚刚意识恍惚之间竟以为伽浅要跳下去。
  那种惊魂未定的感觉迟迟不下,傅严琛拉起她:“下次别去阳台,很危险。”
  伽浅没回应,独自回到她的小角落里。
  伽浅像株菟丝花,柔弱却又坚韧地无声抵抗着,傅严琛也不服软,依旧这样关着她。
  只是在看到她不断愈合又添新伤的脚踝,到底心软了。
  他不再限制伽浅在家里自由活动的范围。
  伽浅对此没什么反应,她知道无论如何也离不开这里,锁不锁着她都没什么区别。
  她沉迷于收拾小海螺生前的衣物玩具,她学会了用人类的熨斗,将小海螺的衣服熨烫了一遍又一遍,
  衣服也是折了叠,叠了又拆,小玩具擦得铮亮。
  傅严琛早上要去公司,伽浅自醒来便在客厅里熨烫小海螺的衣服,她手边整整齐齐堆了一箱子。
  伽浅终究还是没能走出失去小海螺的阴影,整日情绪低落。
  唯一能打破僵局的只有替小海螺讨回公道。
  傅严琛知道该怎么做了,他会让贺露付出相应的代价,就算是贺煜也不能再阻止。
  他打好领带,走到伽浅身边,摸了摸她的头,“我去上班了,用熨斗的时候要小心,不能长时间放在衣服上,也别烫着自己。”
  伽浅半低着眼睛,麻木地点了点头。
  傅严琛俯身在伽浅唇边亲了下:“乖,过几天会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傅严琛走了,伽浅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一直重复同一个动作。
  清晨的太阳爬上了高高的天空,又从高空慢慢悠悠日落西山。
  夕阳的光线折射进来,自动烹饪机做好的饭菜像往常一样放凉。
  再换新衣服熨烫时,伽浅盯着那件白色的小衣服愣了愣,这件衣服是她第一次见小海螺时小海螺身上穿的。
  像是死机已久的大脑突然被灌入大量被迫忘记的回忆,伽浅抱住猝然阵痛的头,身躯不稳。
  熨斗掉在脚边的衣服堆上,伽浅表情痛苦,眉头紧蹙,胸膛剧烈起伏,死死抓紧自己的头发。
  梦境,现实,虚幻,一幕幕碎片的画面刀子一样钻进伽浅脑海里。
  那些被她自我保护意识强行模糊的记忆在此刻全部清晰起来。
  她和傅严琛初遇时的美好,怀上小海螺时的惊喜,他们在海岛上幸福的生活,接着画风突转,小海螺血淋淋的身体躺在傅严琛的解剖刀下,那场滔天的大海中,贺露猖狂狰狞的笑容。
  脑中有根紧绷的神经疯狂跳着,她看到小海螺还熟睡在摇篮里,摇篮旁边已经火苗四起。
  她要去救她的孩子,却怎么也够不到,最后眼睁睁看着小海螺被火海吞噬。
  “啊!!”伽浅痛心地尖叫,身躯跌撞撞倒水杯,水流落在运作中的熨斗,顷刻间电流短路,火花四溅。
  火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席卷了皮质沙发,火势越来越大,皮革燃烧的味道异常刺鼻。
  那火光越来越晃眼,很快弥漫了整个屋子,它像不知足的怪兽,拼命吞噬屋子里所有能燃烧的物品。
  伽浅立于熊熊燃烧的火海前,温度炙烤面部,热浪浮动发丝,伽浅呆呆盯着火源,耳边模糊传来小海螺声揪心的哭声。
  虚幻与现实重叠,伽浅茫然急促地寻觅哭声方向。
  伽浅焦急呼喊小海螺的名字,屋子噼啪燃烧,烟雾熏天。
  “咳咳咳!”她被呛的咳嗽不止,视线里一片火光。
  余光里,燃烧的柜子轰然倒塌。
  和那天一样的场景,一样的柜子砸伤了她,阻止她去救小海螺。
  幻想里,火海吞噬那扇不存在的门,小海螺的房间内火势滔天。
  “不要......!”伽浅绝望地匍匐在地上,眼泪化成一颗颗晶珠滚落进火海中蒸发不见。
  小腿传来刺痛,她不顾,竭尽全力伸长手臂,朝那个根本不存在的房间爬。
  火海占据视线,伽浅艰难向前爬,指甲在地板上抓出道道血痕。
  她的小海螺...还在屋子里......
  *
  傅氏公司,办公室。
  正在处理文件的傅严琛没由来心头一跳,笔下飘逸的签名多了一笔歪斜。
  他捏了捏眉心,重新签上名字,而后看了眼时间,发觉已经很晚,他合上笔电,打开抽屉,拿出一份资料,小心装进公文包。
  那是贺露的精神失常证明,她被查出有精神病,已经关在国外一家精神病院,再无回国可能。
  贺露是她哥哥亲手送进去的。
  贺煜说过,他最后一次袒护贺露,最后一次对亲情仁慈,很可惜,贺露并没有珍惜这个机会。
  虽没能让贺露给他们的孩子抵命,但这样一辈子的折磨比死亡更能让她偿还罪孽。
  希望伽浅知道这个消息后,不再那么自责。
  回家路上,傅严琛开着车,忽然心又是一窒,就像是和谁有着某种无形中的联系一样,他从不迷信,可这个时候却心头异常不安。
  他将车停在路边,掏出手机,拨通伽浅的电话。
  漫长的重播机械女音。
  无人接听。
  那股不安随着这通无人接听的电话放大到了极点。
  傅严琛脸色凝重几分,他踩下油门,车速极快往别墅驶去。
  路上,傅严琛接到了警局的电话。
  接听后,他的所有冷静面具全部土崩瓦解,车速更是飚到了极限。
  火,熊熊燃烧的火焰,像头巨大的怪兽盘旋在半山腰。
  消防车已到位,高压枪迅速架起。
  别墅被它吞噬,火势翻滚,热浪逼人,像是永远无法被扑灭一样。
  火光里,傅严琛看到了阳台那一抹孱弱而瘦小的身影。
  伽浅步履蹒跚站于火海之中,下一秒就要被弥漫的火焰吞没。
  “浅浅!”
  那抹身影牵扯傅严琛的神经,他疯魔一样,不管不顾往里冲,被医护人员架住胳膊拦下。
  “放开!”
  “您不能进去!火太大了!消防员会救人,你别添乱!”
  傅严琛眼睁睁看着阳台玻璃碎裂,刹那间火舌自阳台喷涌而出,林间肆虐的风更是将火势助长得更大。
  嗡——
  傅严琛一阵耳鸣,眼前所有画面都像开启了慢放键一样,一帧一帧播放。
  他失去力气,膝盖发软,渐渐半跪在地上,周围的所有声音他都听不见了,脑海里只剩下刚刚看伽浅的最后一眼。
  不,不可能。
  早上他离开之前家里一切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起火?
  他的孩子死在火海,伽浅也没能幸免。
  “不,不可能......”傅严琛手指深深抓进地面,他不可遏制地发起抖,有医护人员过来扶他关切问他怎么样。
  傅严琛沉浸在自己悲痛的世界里,直到消防员用白色担架抬出了一具尸体。
  白布下,露出一只纤细焦黑的手臂。
  傅严琛一愣,手忙脚乱爬起来,撞开医护人员跌跌撞撞跑到担架旁。
  医护人员想阻止傅严琛揭开白布,被傅严琛用力推开。
  他手指颤抖,一点一点揭开尸体脸上的白布。
  连样子都看不清的脸,被火烧尽的金发,傅严琛脑中最后那根弦嗡得一下绷断了。
  “浅浅......”
  傅严琛短促地呼吸着,他跪在地上,手指去擦伽浅脸上的焦炭,可是越擦越多,越擦那张脸越看不清。
  “浅浅,浅浅你醒醒!”傅严琛擦拭的动作越来越激烈,医护人员强行拉开他,抬起担架上了救护车。
  傅严琛挣脱医护人员,毫无形象追上去。
  “先生,尸体需要尸检,请您不要再耽误我们工作。”
  “不,你们把她还给我!她没死,她没死!”傅严琛一副已然失去理智的模样。
  闻讯赶来的龚飞大步上前拉住傅严琛,傅严琛眼里谁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进去,固执得要留下尸体。
  龚飞忍无可忍,一拳打上去。
  傅严琛栽在地上,嘴角出血,西装沾染泥泞,人倒是暂时消停下来了。
  “傅严琛,冷静了没!”
  龚飞拽起他,痛心疾首道:“我当初就劝过你,别一直关着她了,她就算不是人也迟早被你关出问题来,你不听我的,今天这个局面你傅严琛满意了么!”
  龚飞一通骂,傅严琛醍醐灌顶。
  是啊,伽浅被他关着以来,有哪一天是开心的,以前那样活泼的性格,后来变得像朵枯萎死去的花,一点生气都没有的样子他不是没有看见。
  而是没放在心上,他总以为有契约,总以为只要伽浅在他身边,他们的关系迟早会修复。
  火扑灭了。
  别墅如同废墟,水滴滴答答自黑黢黢的木板滴入黑色地面,角落残留几簇火苗。
  经过现场的判定。
  初步断定是因为熨衣服时,熨斗短路引发的火灾。
  正常来说,在熨斗起火的一瞬间,有很多逃生的时间,为什么伽浅没能逃出来,还需要尸检结果出来再做判断。
  熨斗......熨斗......
  傅严琛眼底弥漫痛苦,早上走之前他还叮嘱伽浅用熨斗时要小心。
  晚上就出了意外。
  傅严琛心痛到不能呼吸,他拼命抓着自己头发,嘴里自责喃喃:“是我,是我造成的,早上走之前就察觉到了熨斗会有危险,但我没有管。”
  还有一种可能,是傅严琛不愿想的,或许正是他的那句话无形中点醒伽浅,进而促成了她的死亡,他从未想过伽浅可能会自杀。
  指间扯落黑色发丝,鼻梁上的眼眶歪斜,傅严琛声音颤抖:“我以为...只要留住她总有一天我们能回到当初。”
  龚飞摇头,痛心道:“傅严琛,爱不是这样的。”
  爱不是这样,那是怎样。
  伽浅已经死了,谁还能教他如何爱人......
  *
  “嘶,烫烫烫!”
  不起眼的角落里,白璃手忙脚乱拍着自己着火的屁股。
  “我真是欠你们的!怎么能被我遇见两次!”
  拍灭火苗,白璃食指和中指并拢,念了一串咒语,将从火里救出来的人传送到了他师兄那儿。
  做完一切,她拍拍手,去接贺枫了。
  不出意外的又出了意外。
  她因为路上遇到一段小插曲,接贺枫回家又晚点了,恰好又被贺煜逮了个正着。
  你就说巧不巧吧。
  白璃表面笑嘻嘻,心里快把贺煜祖宗十八代都骂完了。
  贺煜板着他那张臭脸,语气无情,“白璃,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贺煜明确说过接贺枫要准点,因为贺枫身份的特殊性,白璃还要额外保障他的安全。
  “我真不是故意的,真是路上遇到了点事儿,这不你儿子好好的接回来了吗。”
  贺枫悄悄附和:“对啊爸爸,我已经回来了,你就别怪妈妈了。”
  贺煜冷下脸:“如果你没有能力照顾好小枫,我们大可以提前解除合约。”
  贺枫察觉出两人之间气氛不对劲,跑过去,小手抓着贺煜的裤子,恳求道:“爸爸,你不要赶妈妈走,妈妈可以照顾好小枫的,求求你。”
  贺煜的心软向来只给他这个不是亲生的儿子。
  他鹰一样的眸子扫了眼白璃,警告道:“如果不是小枫,我绝不会再留你。”
  言下之意是最后一次机会,再犯错立马滚蛋。
  好狐狸能屈能伸!白璃连忙赔笑应下,“一定一定,再有下次我一定麻溜主动滚蛋,不劳您费口舌赶我。”
  口袋里手机嗡嗡震动。
  坏了!肯定是她师兄。
  贺煜走了。
  贺枫扯扯白璃的手指,“妈妈,能陪我做作业吗?”
  等贺煜走远,白璃才敷衍道:“你先自己写,妈妈接个电话马上就去陪你。”
  “嗯!妈妈要快点哦!”
  白璃溜到一旁接电话,刚接通,她师兄气急败坏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白璃!你当我这是垃圾桶吗?!什么东西都往我这捡!”

全文阅读>>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