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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宫不宜出去,女官局的就能出去了是吧?!”
  东宫小佛堂中封少兰声音刺耳,宫女们跪一地,谁也不敢说话。在佛堂中失仪不仅有违宫规,更是对神佛不敬,她们就算想劝,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劝。
  林笙奉命将阮湘霖亲手所制佛饼分发给各宫,各宫须得虔心礼佛后再食佛饼,方表为东望帝祈福的诚心。
  男子多需上朝,这些事便落在女子身上。
  念着太子妃与安王妃有身孕,林笙特意先到这两处。不想人刚靠近小佛堂便听到封少兰的斥责声。
  汝安立刻去打听发生何时。
  宫女说,太子妃提了出宫,但被太子以这个时候不宜离宫驳回。
  径直推门进去,林笙悄声行礼将侍奉的人都遣散,汝安跟她许久,知道该怎么让她们管住嘴。
  “宫中正是敏感的时候,娘娘如此,会给殿下招致祸事。”
  听到身后声音不是常侍奉自己的人,封少兰转头看见林笙,撇一眼转回去,不想和她多说一字。
  “皇后娘娘亲制佛饼,请殿下品尝。”
  “我若不吃,你要看着我吃吗?!”
  “自然不会。太医说您有些心气郁结,多出去走走自然是好,我回去后会替您请一道皇后娘娘的旨意,万望保重身子。”
  “本宫不需要你管!”
  说着,封少兰拿起香炉便向林笙扔来,林笙闻身后动静侧身躲过,香炉粉碎,香却燃着。
  见一地狼藉,林笙对着佛像跪下,三叩首。
  香炉碎掉的声音换回封少兰的理智,扶着香案沉默不言。
  “太子妃殿下,林笙并不知新婚之夜发生何事,您若身子不适,我去替您寻良医,心情不好,亦可叫人重新安排您的饮食,寻好吃的好玩的送过来,对我若不满,也请等孩子出生后再解决,佛堂清静地,还请您,为了孩子,勿扰神佛。”
  说完,林笙起身便走。宫女们早就听见里面摔东西的声音,谁也不敢进去。
  一个是太子最宠的妹妹,一个是太子妃,谁都惹不起。
  “太子妃无事,但刚刚动气,还是叫太医来看看。她若心情不好,你们劝着多去御花园走走。夏日燥热,好好做活,莫让她劳心。”
  离开东宫,林笙左右探看,确定没人后狠狠跺脚:“我发现我的脾气也变差了,你不知道她扔香炉的时候我多想扔回去。”
  双拳攥紧,还好食盒不在她手里,不然真怕一会还要回去换食盒。
  “太子妃是有些过分了,从前她不是这样的人,怎么突然……”
  “忍不了了,不能不忍。”
  “掌使以前也不是受气的性子,庆王爷每次搞小动作您都还回去,遇上太子妃为难主子了。”
  双臂下沉,深吸气,再重重将气呼出去:“呼……”
  “等她生完孩子我再找时间把问题问清楚,这几个月都躲了,不差剩下几个月。”
  “主子,还小七个月呢……”
  闻言,林笙脚下一软,险些摔倒:“我能行!”
  封少兰态度实在奇怪。若能找中间人问清楚自然是好。但难就难在她的丈夫对她丝毫不提起,她的婆婆碍于身份不好出面,入宫后几乎没见过家人,就算见过,也不是林笙能去问的人。
  新婚那日典礼之后到底发生了什tຊ么,这个问题总得找时间研究研究。
  原地消化过不爽的林笙整整衣摆,对着汝安确认自己表情没有异常,继续向其他宫殿去。
  白福匆匆赶到时林笙刚从贤妃宫中出来,她话多,脱身也费一番周折。
  “掌使,殿下唤您过去。”
  看着白福的面色,惊觉事情可能不妙,但还是追问一句:“现在?”
  “现在。”
  只差几位娘娘,林笙吩咐汝安带人去便好,自己则跟着白福去东宫。
  刚刚从这里出去时并不愉快,没想到转眼间又回来了,来不及回想刚刚的不快,她一头扎进书房。
  褚申墨见她来,起身将卷宗递给他,白福关好门,这二位谈事,自己应该在门外。
  “这是……皇商们的调查结果?”
  “是,没有几家干净的,但是当下朝堂动荡,皇商们不宜大换。我派人去敲打那些拿渔利少的,但有几家……不能敲打了事。”
  闻言,林笙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褚申墨喜欢把最难定夺的事情放在最后一页,一种心理暗示,期待着前面的事情都处理后最后这些事情会迎刃而解。
  第二列第五行的字如针一般刺向林笙的眼睛。
  临江城陈家。
  她抬头看褚申墨,褚申墨的目光亦从她入书房开始便没离开过。
  一时间书房中沙漏声音被放大数倍,时间在以一种非常具象的方式消失,两人眼眸间流转过的空气早已不是混合着开门时溜进房中的气体。
  良久,林笙放下卷宗,释然一笑:“我姓林。”
  “阿笙,你要知道,陈家一旦判刑,你便自从再无亲族在世。”
  “他们亦未曾关怀过我,不过是因为我在垣来城中得宠,能拿下江南漕运,陈止那人我提醒过他,莫要操之过急。陈家家产数目不少,充公后今年受灾地方拨会更轻松些。”
  “是我……是我害了你,早就知道陈止会为了利益不择手段,还侥幸以为亲派人过去能压住他。”
  褚申墨连日来操劳,身体发虚,如今情绪波动较大,不得不靠着桌子撑起身体。
  林笙向前一步,轻抚褚申墨肩膀:“是我同意用陈家身份的,错处亦有我一份。”
  褚申墨将抄家令下发后瘫坐在椅子上。
  他早就知道林笙肯定不会因为陈家是自己母家而求情,可他莫名希望她能说一句求情的话。
  他是太子,杀陈止保陈家的事情不是做不到,可林笙……不开这个口。
  “殿下,陛下醒了,要见您。”白福怕惊到褚申墨,声音压的很低。
  这些天东望帝总是醒半日然后睡过去,褚申墨已经习惯这种事情。
  勤政殿外跪着一众妃子,她们被安排过来照顾。
  褚申策本就住在淑妃宫中,离得近,已经在门口,却没进去。见到褚申墨过来赶忙迎上。
  褚申赟也在殿外,马上到门前。
  两人心照不宣的等他一起。
  三兄弟对殿中那位都敬大过爱,有些时候一起出现会更好。
  阮湘霖见三人进来,服侍东望帝用药后带着宫人和太医离开。
  “太子,政务上可有要禀报之事?”
  “回父皇,彻查皇商的事情结束了,过多换新的皇商难免加剧朝堂动荡,儿臣对初犯和不严重的从轻处罚,无可开脱的依律法处死或发配。”
  他以为东望帝会为自己身体之由减少刑罚,不想他看过名册后只一句“你做的很好”。
  “安王回来也有日子了,政务上随你兄长多学学。”
  “儿臣只想……”
  褚申墨将手背在身后,对安王示意不要再说。
  “儿臣遵旨。”
  褚申策期待的抬头看着东望帝,希望他能对自己说些什么。结果东望帝看他一眼后只字未提,拿起名册又看一遍,最后留下褚申墨。
  褚申赟见褚申策失落,离开勤政殿后将手臂搭在他肩上。
  “怎么了三弟,别闷闷不乐的,去我那吃火锅。”
  “皇长兄和皇兄你都能得父皇指点,只有我,他不理会。”
  “我们都羡慕你活的自在着呢,我才不想什么劳什子政务,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夫人又跟我在外面受苦许久,若非想带她享福几日,至于跑回来吗。”
  褚申策立刻捂上褚申赟的嘴:“二皇兄,这可不兴在宫中说。”
  陈止被押解至垣来城时林笙特请出宫。
  宫中知道她与陈家关系的不在少数,难免要打着为她担心的名义多问几句。
  东望帝清醒时间渐长,也曾因此时喊她问话:“你当真,不为陈家说几句?”
  见她跪在面前不抬头更不起身,东望帝追问至此。
  “陛下问再多遍,林笙也不会为陈家求情。我母亲早就死在临江一战中,陈家所得也有荫蔽之由,本已是天降的富贵,不能以身作则,在朝堂动荡时仍不知收敛,非林笙一后宫女官可置喙。”
  虽未听到东望帝发出能判断他心情的声音,但这一套说辞下来无异于断自己后路,表对东陆的忠心,就算东望帝有别的想法,此时也挑不出错处。
  念着表兄妹情谊,林笙到底在陈止行刑前去见他。
  律刑司打牢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不知还要在这牢中送走多少人。
  “阿笙,陈家覆没,你出宫的底气便没了。”
  “陈家在,我的底气也没在陈家。”
  陈止试图表明自己对她的重要性,万一她可力挽狂澜,自己便不用死。
  人之将死,什么手段都想用上,因为不想死。
  “你甘愿做一个后宫女官吗?垣来城里可曾流传你必为第一位女朝官的美谈。这都是需要钱打点的。”
  “如果我不入宫,自会参加科考,一旦入宫,便是有多少钱也回不到朝堂。”
  “你帮太子那么多,不让表兄去死是你一句话的事,求求了阿笙,救救表兄吧,我知道错了。”
  “将皇商的身份给你时我便说过,交由殿下指派的人打理,你在背后搞小动作,害自己入狱,还想我帮你吗?”
  陈止收起伪善面貌,擦掉眼泪,冷漠盯着眼前人:“你今日来是为何?”
  林笙放下食盒:“不论如何,你都是我在世亲人中和我最熟识的,你的家眷和陈家其他人流放发配均已在路上,我不在族谱,不受连累。不日连你也要离去,我来看这世上和我有最后一丝血脉的人。”
  陈止怒火上头,想骂些难听的,到嘴边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林笙痛处在哪里,只剩一句:“活该你是孤儿。”
  有些讽刺,林笙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表兄,如果你用的是与我血脉相亲的理由,或许有一瞬我会冲动去求情。但……你又怎知我从未想过活着离开垣来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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