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见隋言与姜宫正后,穆庶妃再傻也知道大势已去。
“我......是,我是做了,那又如何?”她大胆承认,没有半点悔过之意,“我十四岁那年入宫时,太子不过是个连封位都没有的皇子。如今七年了,凭什么封侧妃的不是我?!”
她高高仰着脖颈,尖利的声音愈发将其衬得如同一只蝉,想鸣就鸣,想叫便叫,鸣要锋芒毕露,叫要痛痛快快,丝毫不在乎秋日渐至。
“捂上这个疯子的嘴,关到小阁里去,听候发落。”姜宫正见怪不怪,她入宫四十年,心早已冷硬。
隋言还嫩些,拱拱手,多谢她的当机立断:“还是您厉害。唉,这位也真是......”
“行了,这不是我该听的事。”姜宫正才不想惹麻烦,示意隋言打住,“你去宫正局盯着吧”
她看得出太子与卢皇后不睦,也知道卢皇后为什么非要扶持年幼的舞阳王。
人心不足,贪欲丛生。
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得好。
宫正局审人极快,才三日便已让穆氏手下的宫人们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尽数说了。
隋言一看证词,暗想她是彻底完了。
“小安子等人知道得不多。倒是穆氏的贴身宫女吐出很多东西,比如从前还在重华宫时,穆氏曾害过小郡主妄图嫁祸给太子妃......”隋言小心翼翼道。
重华宫是皇子们的所居之地,与公主们住的宁华宫同在一处,慕容澈被封为太子前,便是在那长大成婚。
当年他纳妃时,有一正一庶,正妃是现在的太子妃,庶妃便是穆氏。而婚前有一负责教导他人事的宫女,则是杜氏。
杜氏长他三岁,二九年华,温柔清秀,他并非没喜爱过此人。当其诞女时,他还很高兴,因为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可惜那孩子夭折了。
但杜氏太小家子气,成日地吵闹不说,还敢跑去母后宫里诉苦,让别人看尽了笑话。
他入主东宫时也没给杜氏个名分,便是气她这般行事,没想到......
慕容澈思及此处,狠狠抓起茶盏,扔了出去。
“传令,穆氏废为庶人,幽禁永巷,贴身宫人杖毙,余下宫人没入内狱服苦役。”他无需再顾及穆氏一族。自从穆氏之父被明升暗贬,回京修养后,其手中兵权早就被瓜分。
呵,背靠卢氏施舍起来的田舍奴罢了,还妄想让女儿做太子妃,可笑至极。
“还有一事......”隋言欲言又止,神色有些害怕,“额,小安子说,他是从明云斋的下人那拿到的药。”
听到这个名字,慕容澈才是真正生气了。
“宫正局的人可知道了?”他深吸几口气,把暴怒狠狠压下去。
“没有,当他说了时奴才立马就让别人出去了,无人知道。”隋言急忙回答。
“你去看着,绝对不能留下他!”慕容澈平时的温润如玉尽数退去,几丝从骨子里渗出的寒凉戾气渐渐显现,“又是明云斋,又是卢氏......”
明云斋表面上不过是一家新开的当铺,暗地里却做着些放印子钱、开设赌坊、私传消息、逼人还债之事。
京中不是没人知道。
但这家店背后乃五州监管大将军张绪,而张绪之女就是卢皇后的堂侄媳妇,楚国公世子夫人。
“简直放肆!”慕容澈盛怒如雷,恨不得将某些人立即问斩,“张绪再手握重兵,也没么大的脸面让京中世家都容着他如此招摇,不还是看在孤的份上吗?这传出去,还以为是孤纵容亲族,蓄意敛财!”
隋言闻言赶紧把头低得更深,恨不能钻透地面逃走。
“好了,这些事不用你管,去把周禄叫来。”慕容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平复情绪,僵硬地恢复回原来那副温润仁德的模样。
慕容澈话音刚落,隋言便赶紧去殿外叫周禄,把这个倒霉鬼替过来。
周禄是个瞧着老实白净的小太监,他跟隋言都是从前柳太后眼前石老内侍的干孙子,今年才十八岁。
“这上面有些人,你看着办吧。”慕容澈负手站立,丢出一张纸,轻飘飘道。
“是。”周禄领命后下去了,他很会办这种事,但若不是他师父病没了,可轮不到他来太子跟前伺候。
夏风不凉,却刮得起起伏伏,贪婪地卷走半树花,扑簌簌落满地,殿外粗使的宫人们见状赶紧扫走,生怕惹了太子不高兴。
人命如花,没谁想到最后只能在扫帚与石板地间留下“哗քʍ啦”一声,可惜风不止,终为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