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娜站在原地，愣了片刻，见弟弟这么坚持，没再说什么，回到屋里。
虽然骨子里还是觉得，家务活就该女人干，但弟媳这么好，她也能想明白。
洗过碗，陆景川来到后厢房，看狗蛋已经写完作业，便将二丫和三妮交给了他，“照顾一会妹妹，爸爸有事要处理。”
狗蛋抬头，对上爸爸的眼神，有些不敢相信。
爸爸很少会主动要求他做什么，虽有些疑惑，却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甚至有些高兴，“好。”
将孩子们交给狗蛋后，陆景川回到院子，关上大门，一脸凝重地来到姐姐面前。
“姐，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关于二妮。”
陆景川话落，陆云娜呼吸也重了几分，连连点头，赶紧搬了两个凳子，拍了怕，示意弟弟坐下说。
乔依知道，姐弟俩有重要的事，转身准备进屋。
“依依。”陆景川喊住她，“一起。”
都是家人，这样的事情，不需要瞒着谁。
乔依闻言，也没扭捏，点点头，走了过来。
陆云娜赶紧又搬了个凳子过来。
三人都坐下后，陆景川目光依次从两人脸上闪过，声音低沉，开口说，“二妮的事，查清楚了，她出生后，就被李满国卖了。”
陆景川不会拐弯抹角，是什么便是什么。
但他这么一说，陆云娜当即有些承受不住，浑身一凉，像是没了力气，整个人也开始向后倒去。
她脑袋不受控制地开始摇晃。
卖了？
她不信。
乔依本想上前扶一把，陆景川先一步拉住了姐姐的胳膊。
“这是事实，我不想瞒着你，你是二妮的妈妈，有知情权。”他说。
陆云娜眼眶朦胧，不停地摇着头，“不，不，他是孩子的爸爸啊，他怎么会，他告诉俺，孩子，孩子只是送人了，他送了一户好人家……”
“这是证据。”似乎早就料到姐姐会不信，他从兜里掏出一份文件。
陆云娜连忙抢过去。
虽然只有小学毕业，但上面大部分字，她还是认识的。
接下来的时间，陆景川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姐姐，看她眼神从震惊到迷茫，再到崩溃，才伸出手，将文件收了回来。
他将文件递给乔依，看着姐姐，开始解释，“下午，我拿着依依从王婆子那换来的收条，去过公安局。”
“王婆子被抓，审讯的过程中，她和李满国都承认，二妮是他们卖掉的，卖了两百块，钱被李满国买了酒。”
白纸黑字，陆云娜心底始终抱有侥幸，万一是弄错了呢，李满国怎么可能卖自己的亲骨肉啊。
但听到弟弟说完一切，她凌乱的心，开始彻底崩溃。
这个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女人，头一次哭出了声。
她捂着自己的脸，崩溃地倒在地上，大喊着二妮的名字，哭声凄惨。
陆景川看着这一幕，咬了咬牙关，避开了眼睛。
乔依叹了口气，同样没有阻止。
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
作为一个母亲，失去自己的孩子，还是被自己的丈夫卖掉，她心里的痛，没有人能分担。
只有她自己慢慢消化，独自承受。
不知道哭了多久，陆云娜渐渐停止了哭泣，她眼睛红肿，满眼的泪铺满如树皮一样风霜的脸，声音沙哑，看着陆景川问。
“孩子呢，孩子在哪儿，他有没有说，孩子被卖到了哪儿？”
这么重要的事情，陆景川是一定要问的，但听到姐姐问起，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对上她满眼的凄楚，他心底不是滋味，只能避开眼神，告诉她，“孩子卖给了临县的一个鳏夫，回家之前，我去了临县，打听了那户人家，他们……他们三年前就搬走了。”
陆云娜强撑的身子，再次垮掉。
乔依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担心地看着她。
然而，陆云娜怎么会倒，她一直以为，她的二妮，是被送到了好人家，没想到……
“搬走了，怎么就搬走了。”陆云娜一边说，一边死死的抓着弟弟胳膊，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再次涌出来，“川子，你找找，找找二妮，好不好，求求你，你找找她吧……”
陆景川抓着姐姐的胳膊，声音低沉且沙哑，“我让人去打听了，二妮，会找回来的。”
二妮是他的外甥女啊，就算姐姐不说，他也会找，在回来之前，他已经动用了自己的好友，帮着打听，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会尽全力去努力。
可同时，他心里也明白，茫茫人海，谈何容易。
陆云娜哭了很久，直到晕了过去，才停下了哭泣。
陆景川将她送回房间，乔依帮着她盖好被子，并暗暗摸了摸她的脉搏。
随后，无奈叹了口气。
“不用担心，就是伤心过度。”出了屋子，乔依告诉陆景川。
陆景川沉着脸，明明身型高大，但此刻的他，整个人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一般，十分无力，“我是不是做错了？”
不该直接说出二妮的事情。
他的确没想到，姐姐会哭晕过去。
乔依闻言，摇了摇头，“你没错，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直面问题才能解决问题。”
这是他的性格，也是她喜欢处理问题的方式。
听乔依这么说，陆景川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希望，大姐能撑过去。”
“会的。”乔依声音带着坚定。
陆景川却还是担心，“大姐性子一直就弱，在家里也是逆来顺受，恐怕很难。”
“你也太小看我们女人了。”乔依说着，抬起胳膊，拍了拍陆景川的肩膀。
“为母则刚，哪有人天生就坚强的，那是被无数次打压才可能变得坚强，这些年，大姐吃了这么多苦，她能承受，是因为，她觉得李满国是他的男人，他做什么，她都应该听，不能反驳，更不能反抗。”
“可现在，大姐知道他卖了孩子的事情，心里恐怕就扎了一根刺，以后，恐怕未必会原谅他。”
这是大姐，乔依心想，要是换做是她，谁特么敢动她孩子试试，她非削了他脑袋不可，还原谅呢，这种卖人犯法的勾当，死了都不值得被原谅。
乔依说完，就感觉到一束灼热的目光在看着自己，扭头，就对上了陆景川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