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是畜生。”夫人语气很淡,喃喃说了句,“死性难改。”“太太,庄子里养的那些狗都是吃白饭的没用东西!”一个厨娘啐道,“不如打死了买几条新的回来。”夫人摇摇头,声音还是轻飘飘的,如同冬日清晨的风一般凉飕飕的:“算了,又哪里是它们的错呢。其实它们倒是一直忠心耿耿。”螽羽没由来颤了下。“罢了,”夫人说,“今日大家炖鸡汤、烤鸡肉,每家一只分了吃了。多出来的做成烟熏腊货备着,反正也近
“唉,真是畜生。”夫人语气很淡,喃喃说了句,“死性难改。”
“太太,庄子里养的那些狗都是吃白饭的没用东西!”一个厨娘啐道,“不如打死了买几条新的回来。”
夫人摇摇头,声音还是轻飘飘的,如同冬日清晨的风一般凉飕飕的:“算了,又哪里是它们的错呢。其实它们倒是一直忠心耿耿。”
螽羽没由来颤了下。
“罢了,”夫人说,“今日大家炖鸡汤、烤鸡肉,每家一只分了吃了。多出来的做成烟熏腊货备着,反正也近年关,早晚的事。”
“多谢太太!怎的对我们来说倒成好事了呢!”
夫人这样一说,围在厨房里的下人们纷纷挑起死鸡来。
那些没死透的鸡被人一翻弄,扑腾着翅膀挣扎,顿时血滴羽毛乱溅,又把螽羽吓得不轻。
“来吧。”夫人面不改色,冲螽羽招手,“我来教你怎么给鸡放血、拔毛,怎么开膛破肚分内脏、剔碎污。今天不能处理完五十只,可别想着休息。”
——螽羽虽说从宦官女子下落成最最遭人不齿的妓女,又赎身做妾,委身为婢,可在来到张府之前从未干过重活,更别提亲手处理死物。
她提着温热的死鸡,浑身都僵住,不知该怎么办。
她发觉自己从没真正想过,那些端上桌子喷香美味的肉食,原是活生生的东西,在刀下死了,污秽腥臭,鲜血淋漓……
骨头又那么硬,肉也那么韧,怎么都割不开来,仿佛死了还有鬼魂攀在皮肉上求生哀嚎似的。
螽羽忍着恶心,感到胃里早上那点吃下tຊ去的早饭在喉咙口翻来覆去,最后还是忍不住一偏头,吐在刚刚拔完的一堆鸡毛上。
夫人眼疾手快,把装着死鸡的盆子踢开,避免鸡肉被呕吐物弄脏。
几个厨娘厨子见了螽羽的丑态,哈哈大笑起来。
夫人也笑了,用被鸡皮鸡油粘得油腻腻的手拍她的背。
接着便如此一连串一连串烧水拔鸡毛、剪刀开鸡肚,去爪去喙、内外抹盐……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厨娘煮了一大锅鸡汤面条端给大家。夫人也在小凳子上坐了,接过碗就吃起来。
螽羽被厨房里的血腥味、鸡棚味闹得反胃,心里更是委屈——看着自己一双芊芊素手如今沾满油腻,还被斩断的鸡骨头碎片刮出了几道血痕。
她原以为自己一口汤也喝不下去。然而在夫人的几番注视下,螽羽只得夹起一筷子面条塞进嘴里——
吸附在面条上的金黄色鸡汤鲜香扑鼻,新鲜的手擀面条筋道滑润,这一筷子面呲溜就钻进肚里去了,竟美味得出奇。
一口接一口,没一会儿也真吃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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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所有死鸡处理完毕,夕阳西斜了。打来一盆盆水冲刷掉地上的血污,血水流出去,将整个院子都浸湿了。
橙红色的夕阳斜晖照在上头,血水像是暖融融的一条条小河。
夫人带着她回院子里吃饭。
螽羽与东东南南坐在一旁小桌子上,这回是真累坏了,浑身疲惫没有胃口,勉强塞进几筷子,便趴在桌上睡着了,都没心思多看老爷几眼。
再醒来时,迷迷糊糊不知道已经是什么时辰。
屋子里烛火点起来了,火光在她眼皮上轻轻跳着。眼皮沉沉,眯缝着睁不开,只看到东东和南南坐在熏笼上玩七巧板。
夫人和老爷在更远些的地方轻声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