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羽连忙跳开,她可受不起这郑重的一拜。“不用客气,我只是做了我愿意做的事儿。”她说道。卫图南直起身来,一脸羞愧,“对不起,沈同学,我刚才还以为是你举报了我们,我为我的恶意揣测向你道歉。”他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即使对方不知道,他也想为自己的怀疑道歉。沈惊羽有些好笑,这人也是有点儿一板一眼的。“好,我接受你的道歉。”“沈同学,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进来坐坐。”吴先明发出邀请。“好。”
“不是,你们就这么走了?”李家婶子见他们要走,急了,“我们家勇军说了,这两人指定有鬼的,你们再查查啊。”她一时情急,当着卫图南两人的面,说漏嘴是自己儿子举报的了。
“勇军?”刘干事停住脚步,“你是李勇军他娘?”
“对……对啊。”
“让他给我等着!”刘干事咬牙切齿,一点实际证据都没找到,就让他带着人白跑一趟,这事儿没完!
他打定主意要把这火撒在李勇军头上。
说完,就大步离开了。
李家婶子一呆,她家勇军本来等着这次举报立功得好处呢,怎么现在变成他的不是了?
刘干事一帮人呼啦一下走了,只剩下了东风大队的众人。
赵平看着李家婶子,说了重话,“李嫂子,我叫你一声嫂子,以后你也最好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让勇军也知道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他就算是公社的人,也别怪我不留情面!”
“我告诉你,我们大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知道吗!”
李家婶子一吓,只能讷讷地点头,“知……知道了。”
赵平怒气冲冲地走了,其他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也离开了,只剩下了沈惊羽还没走。
卫图南看着沈惊羽,满眼的疑惑,她到底做了什么?
沈惊羽见人已经走远了,危机解除,她走到牛棚角落,从食槽底下摸出了他们藏的手稿。
她刚刚到这里的时候,众人都围在一旁的屋子外,没人注意到她溜进了牛棚,沈惊羽直觉东西应该就在这里面,果然她很快就在草垛里找到了这些手稿,然后趁他们不注意,抢先一步藏了起来。
只不过由于时间紧迫,她只来得及藏在这下面,幸好,灯下黑,那些人并没有搜到。
吴先明和卫图南两人看着这些手稿,终于放下心来。
“你是怎么知道东西藏在这里的?”卫图南想不明白。
他刚才看见那些人翻草垛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如果我是你们,也会选择藏在这里。”沈惊羽笑了笑,然后把手稿递给吴先明,“收好吧,下一次或许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她今天也算是运气好,才帮到了他们。
吴先明接过手稿,手都在哆嗦,幸好这些东西还在。
他看着沈惊羽,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沈惊羽同学,今天真是多亏了你,我吴先明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请受我一拜!”
说完,他就深深地鞠了一躬,卫图南连忙也跟着鞠了一躬。
沈惊羽连忙跳开,她可受不起这郑重的一拜。
“不用客气,我只是做了我愿意做的事儿。”她说道。
卫图南直起身来,一脸羞愧,“对不起,沈同学,我刚才还以为是你举报了我们,我为我的恶意揣测向你道歉。”他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即使对方不知道,他也想为自己的怀疑道歉。
沈惊羽有些好笑,这人也是有点儿一板一眼的。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
“沈同学,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进来坐坐。”吴先明发出邀请。
“好。”
沈惊羽随两人进到屋内,坐下。
吴先明拍了拍手稿上的污渍,叹了口气道:“我现在什么都可以失去,就是不能失去这些东西,所以沈同学,真的很感谢你的帮忙。”
卫图南同样点头。
“对,这些东西是我和老师这几年的心血,要是没了,我……”后面的话他都说不下去。
可以说,现在还撑着卫图南和吴先明好好活下去的,就是这些手稿了,这些手稿就相当于他们的精神支柱了。
“我说过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敬重有知识文化的人,所以我愿意帮你们。”沈惊羽认真道。
她顿了顿,继续道:“其实……如果只是这些东西,那些人应该也没办法把你们怎么样。”
一些数学手稿而已,还不算什么违禁的东西,就算被那些人找到,应该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毕竟,现在是1978年,已经不是说错一句话就会被批斗的时候了。
吴先明苦笑了一声。
“沈同学,你不明白,有些东西在别人眼里,存在就是错的,我之所以落到这步田地,就是挡了一些人的路。”
“他们拿着国家和人民的钱,享受着不该有的待遇和追捧,却不干实事儿!也不想让别人干实事儿!”
“因为只要有我这样的人存在,就会愈发凸显他们的无能和愚蠢!”
“他们剥夺我教授的身份,在那些研究论文里抹掉我的名字,甚至想要打断我的手脚,让我再也没办法研究数学,是小卫站在了我身边,保护了我,也是我连累了他,才来到了这里。”
“我敢肯定,只要这些东西出现在人前,就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毁掉,根本不会有凸显价值的一天,他们越这么千方百计想要毁了我,可我就越不能让他们得逞!”
“就算打断我的手脚,让我无法写字,无法演算,可我还能听,还能说,我的脑子还在,我的思想还在,我就一刻都不会停止思考,也一刻都不会停止热爱数学!”
“就算毁灭我的身体和灵魂,也无法抹掉我的思想和成果!”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吴先明已经是老泪纵横,他浑身都在颤抖,可他的话依旧掷地有声。
卫图南也已经流下泪来,他瘦削的身体一直颤抖,哽咽着道:“我和老师待在这小小的牛棚里,春夏秋冬,严寒酷暑,日复一日地继续研究,不想让自己的脑子生锈,不想让思维腐朽。”
“老师说得对,就算我们在泥地里,也要扎根吸收养分。”
“我们的这些研究成果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见人,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地以其他人的名义寄出去,寄给那些期刊和报社,希望有人能够看到这些东西的价值,能够为数学事业出一份力。”
“可我们只收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回信。”
沈惊羽听到这些,心里一酸,这是她第一次,对这个时代的残酷,有了真情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