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低眸拂茶盖,眉梢带着浅浅冷笑。邱氏攥紧丝帕,风韵犹存的面容露出阴阳怪气:“阿窈与阿宁不是一母所出,却能做到这份上,我这个做姨娘的倒也欣慰。”“如今阿宁与二殿下已多次有肌肤之亲,再让她嫁与旁人是万万不能了。”“而阿窈,她今日能背着娘娘您将自个妹妹送到二殿下身边,日后再能做出什么事都不好说。”淑妃轻笑出声,眼刀子扫向她:“你敢威胁本宫?”邱氏面露惶恐:“臣妇不敢——”她说出这番敲点的话,是将自己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的,即便是不成,想着也能在淑妃心里种下一根刺。
院子里的小丫鬟搬了椅凳过来,沈乐窈坐到廊下,吩咐楹月点上炷香。
她吃着茶水点心,慢悠悠看邱氏母女和下人们收拾屋子,跟府中管事似的。
邱氏和沈姝宁平日在府上金贵,家务活从不沾手,此时却肯乖乖帮沈乐窈收拾屋子,有几个爱嚼舌根的小丫鬟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刺耳的嘲笑声荡入耳,沈姝宁心里委屈,又不愿掉面,不由得对她们大骂出声,吓得那几个小丫鬟各自寻借口溜出了屋子。
“几个小丫鬟而已,四妹妹何必同她们置气?这样累着的,可是自个儿。”
沈乐窈轻轻摇晃手中团扇,满腹的幸灾乐祸。
没了那几个小丫鬟帮忙,剩下的活计只能邱氏和沈姝宁自己干。
四月的天儿,到了正午空气中已带有一丝闷热,加之要在屋内干活,身上便愈发黏腻起来。
母女俩不仅身上不舒服,连心里头也烦闷拥堵。
满屋的狼藉,终于赶在沈乐窈眼前的香燃尽前收拾完。
“有劳姨娘和四妹妹了。”
瞧她们二人累得满头大汗,沈乐窈满意地扬起唇角。
“你别太得意——”
沈姝宁恨恨咬唇。
沈乐窈睨着她,并不将这种无关痛痒的话放在眼里。
“阿宁,咱们先回去——”
邱氏不逞口舌之快,带着沈姝宁快步出了惊蛰院。
“娘,难道咱们以后都得对她忍气吞声了么?!”
进了椒兰院,沈姝宁又怒又委屈。
茗烟和画眉各自端了盆清水进屋给她们净手。
邱氏净了手,取过茗烟递过来的汗巾,她心里又何尝不恨沈乐窈那个贱丫头,可面上还得宽慰沈姝宁:“你忘了,再过些时日你祖父的三年孝期便到,到时候不仅你祖母会回来,就连你大伯一家子也会从济州回来。”
此话一出,沈姝宁眼睛顿时亮起来,满脸的小人得志:“是了,只要祖母和大伯一家回来,有沈乐窈好受的!”
邱氏擦净手,带她来到净室,柔声细语哄着:“先将身子冲洗干净,你只需等着嫁给二殿下便好——”
“可淑妃娘娘她...”
提起淑妃,沈姝宁仍旧心悸,更觉自己在她面前已抬不起头。
“娘自有法子。”
自从相国寺回来,沈姝宁便整日郁郁寡欢,夜里也梦魇连连,不到十日的功夫,小脸足足消瘦了一圈。
邱氏命画眉好好伺候沈姝宁洗身子,从净室腾出来换了衣裳。
方才沈乐窈的话提醒了她,既然沈姝宁和李景淮这层窗户纸已在淑妃面前捅破,她这个做娘亲的倒不如到广阳宫去争上一争。
俩人生米已煮成熟饭,沈姝宁好歹是簪缨世家出身,难道淑妃还敢将人灭口不成?
咬咬牙,邱氏让茗烟备了车辇,趁着天色尚早,悄悄往皇宫行去。
申时一刻,车辇停在宫门外。
午后的日光透过云层洒落下来,倒带着几分毒辣。
得知邱氏前来求见,崔姑姑命她在四重宫门之外候着。
她对邱氏本就没什么好印象,嘱咐宫女们不必对她格外照顾。
日头毒辣,茗烟边帮邱氏擦拭额角汗珠边埋怨道:“这淑妃娘娘也真是的,不见就不见,怎好叫人就在这候着?这是要热死咱们不成?”
她们已在宫道上候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来往的宫人们都贼眉鼠眼盯着她们看。
“别胡说——”
邱氏虽不常来宫中,却也知道这里戒备森严,隔墙有耳的事她清楚得很。
“是奴婢多嘴了...”
茗烟撇撇嘴,赶忙低头认错。
日光照到琉璃瓦檐角时,只见崔姑姑从宫里走出来,让邱氏前去面见。
“臣妇见过娘娘。”
邱氏跪到地上,只见主位上的淑妃一身蓝玉彩孔雀翎宫装,她素来爱念经,头上发饰不算繁琐,可发髻间那支镶着红色玛瑙的金钗却也是外面见不到的,十足的华贵照人,邱氏顿觉自己身上这身绫罗绸缎变得黯淡不堪。
“起身吧。”
淑妃命宫女搬来个小杌子,让她坐在下边。
邱氏满脸赔笑:“臣妇今日来,是想替阿宁给娘娘赔个不是。”
“二夫人何出此言?该赔的不是阿窈已在相国寺赔过,何苦你再跑过来一趟?”
淑妃低眸拂茶盖,眉梢带着浅浅冷笑。
邱氏攥紧丝帕,风韵犹存的面容露出阴阳怪气:“阿窈与阿宁不是一母所出,却能做到这份上,我这个做姨娘的倒也欣慰。”
“如今阿宁与二殿下已多次有肌肤之亲,再让她嫁与旁人是万万不能了。”
“而阿窈,她今日能背着娘娘您将自个妹妹送到二殿下身边,日后再能做出什么事都不好说。”
淑妃轻笑出声,眼刀子扫向她:“你敢威胁本宫?”
邱氏面露惶恐:“臣妇不敢——”
她说出这番敲点的话,是将自己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的,即便是不成,想着也能在淑妃心里种下一根刺。
“淮儿身边,是该有个人照顾着。”
与其让李景淮整日憋着暗地里偷吃,倒不如往他身边塞个人,这样自己也能安心些。
邱氏神色一喜,已做好要谢恩的准备。
淑妃眼神寡凉:“让沈姝宁以通房婢女的身份入府,你可愿意?”
“什么...”
邱氏噔时目瞪口呆,这才意识到就算沈姝宁与李景淮暗通款曲,那也不是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事。而淑妃,绝无可能让庶室出身的沈姝宁做李景淮的王妃。
“愿不愿意由你,本宫不强求。”
轻飘飘的一句话,将邱氏打发出广阳宫。
邱氏失魂落魄回到椒兰院,却见画眉慌慌张张从院内跑出来,差点要撞到邱氏身上。
“发生了何事?!”
邱氏抓住她。
“小姐她发了高热,浑身滚烫吓人,奴婢赶着去寻太夫,这才误撞了夫人——”
画眉跪到地上回话。
“那你快去——”
邱氏匆匆忙忙进了椒兰院。
来到床榻前,只见沈姝宁烧得满脸通红,浑身难受挣扎着。
邱氏心疼得掉泪,替沈姝宁敷上汗巾时,陡然听到身后传来声:“啧啧啧,四妹妹对二殿下还真是用情至深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