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有素的玄甲军摆好八卦阵,骑兵二十人一组外加三名弓箭手,如车轮般排列,为小轮,小轮之外套大轮,滚滚向前,高速冲杀将敌人分割,撕裂,逐个击破。乌图尔部骑兵位于两侧,排成锥形,是他们最擅长的迅速向中心突进。上一世就是命殒于此,她没有迟疑,呼吸沉稳而坚定,抽出腰间软剑,矫若银蛇。最坏不过一死,又有何可惧?身后战鼓声如雷如霆,玄甲军的嘶吼声,振彻荒原。乌图尔部的骑兵,排开锥型阵,如一把尖锐的匕首直刺敌军中心,把阿勒班大军对半切割开来。车轮阵抓住机会,在战鼓的指引方位下,很快碾压上前。
达坂城,说是城,不过是关外去乌图尔部必经的一个大村镇,地处天山脚下,扼住进出天山的关口。
“行人将过山,绵裘各自带,山头互易衣,慎莫笑侈汰。”
“这是从前一位被流放的官员写的其中几句,过了达坂城,气温就像是没有过渡,从冬至夏,这种天气易感伤寒。”唐芮瑶帮隋云昭抚平后背绸缎的褶皱,换上轻甲。
“这是给你准备的。”隋云昭从布袋里取出一副软丝甲来,“那些寻常甲胄怕你穿上了不好移动,战场上医士营也不是绝对安全的,更何况你还要往来于战场之间。”
大军驻扎在达坂城外西侧,军士们临时修整,与乌图尔部会和。
当地有一首民谣“达坂城,老风口,小风小风天天有,小风刮歪树,大风飞石头。”不过达坂人不怕风,甚至无风时盼有风,水草茂密蚊子多,刮起风来才能把咬人叮牛马的蚊子都刮跑。
远处狼烟起,正是合围的信号,隋云昭心头一紧,“我以为是明日。”
两人匆匆分开,各司其职。
隋云昭猛地翻身上马,达坂城的大风,把旗帜吹得猎猎作响,身遭已是战马嘶鸣。
总令旗挥下,所有人全速前进!
薛芊望着大军匆匆离开的背影,赶紧换下喜服,拆下头上繁复的发髻,拔出玉簪和珠钗。拎起包袱,坐上了已经等在门口的马车。她将信将疑地掀开帘子,里面便是日思夜想的母亲还有从小照顾她的丫鬟。她有些喜极而泣地拥住两人,背上沉甸甸的包袱里都是银票和金银,还有焕然一新的照身帖,足够她们三人用新身份换个法子重新活。
大军向东急驰,红日刚从沙面跃出,如火苗般慢慢点燃天边的云朵,远处连绵雪山巍峨耸立,庄重肃穆。
临近宁武关,薄雾裹着一股冷腥而来,隋云昭倒吸一口凉气。
正前方,黑压压的阿勒班部骑兵,如饿狼般扑上来。粗略的估计人数,看来他们骆丹城只是佯攻,专程在半道等着截杀呢。
她迅速下达指令,令旗下达一道道指示。
训练有素的玄甲军摆好八卦阵,骑兵二十人一组外加三名弓箭手,如车轮般排列,为小轮,小轮之外套大轮,滚滚向前,高速冲杀将敌人分割,撕裂,逐个击破。乌图尔部骑兵位于两侧,排成锥形,是他们最擅长的迅速向中心突进。
上一世就是命殒于此,她没有迟疑,呼吸沉稳而坚定,抽出腰间软剑,矫若银蛇。
最坏不过一死,又有何可惧?
身后战鼓声如雷如霆,玄甲军的嘶吼声,振彻荒原。
乌图尔部的骑兵,排开锥型阵,如一把尖锐的匕首直刺敌军中心,把阿勒班大军对半切割开来。车轮阵抓住机会,在战鼓的指引方位下,很快碾压上前。
远处长刀挥过一名新兵的脖颈,血沿着刀锋飙出来,甩在同袍脸上,烫得钟望双目发紧。
刀枪相接,震得他虎口发麻,断臂残肢,鲜血四溅,已分不清敌我。
鼓声一滞,随即变奏,钟望早已烂熟于心,那是车轮阵往巽位绞杀,其余诸轮协助的意思。
他视野之中一片猩红,身旁已有不少人直直坠于马下,生死不明,那都是他连拉弓射箭都不会时,一起训练的同窗,明明半个时辰前还说说笑笑,如今已经倒地血肉模糊。这真是一场噩梦…
他连回头看都做不到,车轮阵,一人倒下,身旁的人要立马补上,不然车轮断裂缺口,会被敌人抓住机会反攻。
他强忍悲痛,咬紧牙关,长枪左挑右刺,仿佛不知疲倦。
车轮阵在军营里枯燥的一遍遍操练,在战场上体现了成效,各个士兵配合地默契无比。随着车轮阵的收拢、聚合,阿勒班大军被冲散、碾过、分离,最后切割成小块,每一小块又被逐个斩杀。
托勒拜一马当先,如猛兽般本能的直觉,盯上了车轮的断裂之处,长刀挥舞,将两名军士斩于马下。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他只是从一个小轮中转进了一个大轮。
隋云昭软剑上,自上而下淌着鲜血,不知有多少敌军被斩于马下,她已经记不清了。她如鹰隼般,仔细在战场中搜寻,终于寻到了托勒拜的踪迹。
她从身后取下弓,挽弓搭箭,向托勒拜所在之处的上空射出一支令箭,是由黑火药改制的,绚丽夺目。单手拽住缰绳,叱马向乾位奔去。
后方击鼓的军士很快调整节奏,前线冲锋的士兵立马响应,“乾位!”
大大小小的车轮朝那处碾过去,钟望他们那一轮,很接近托勒拜了。他身侧有两个托勒拜的亲卫,两把长刀刺在了他的肩头,血流如注,他的脸近乎狰狞,几乎是拼尽全力,砍下了其中一个的头颅,鲜血淋漓。肩头被另一名亲卫刺穿,长刀朝他脸上劈来。他有些遗憾的微闭双目,并不平静地接受那一刻的到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白色的光闪过,那名亲卫脖颈处划过一道血线,温热的血洒在他脸上。
红衣银甲黑马,隋云昭和普通军士一样,浑身浴血。托勒拜的几个亲卫被她一剑毙命,落于马下,在这血光淋漓之中杀出一条路。
“是将军!”钟望备受鼓舞,伤处的疼痛暂忘,又与托勒拜的亲卫撕杀起来。
她与托勒拜对视一眼,皆是血污乱发,便开始生死搏杀。他的长刀劈砍而来,用了十成的力道,隋云昭手腕一转,软剑四两拨千斤把力四卸开来,兵刃相接还是碰出了火花,她剑锋一偏,直指心门。长刀下防,两人胶着,互拼臂力。
托勒拜力贯双臂,太阳穴青筋暴起,嘴角却泛起笑意。
隋云昭暗叫不好,论蛮力,多次交手下来,她讨不到什么好处。
她一夹马腹,侧身躲开,调转剑尖,朝他左耳刺去,长刀横抵,剑自上而下刮出刺耳的摩擦声。两人对拆几十招后,托勒拜故意卖了个破绽,隋云昭一眼识破,还是将计就计,佯装上钩,卸了几分力,由得他将软剑击飞。
托勒拜心中稍松,之间一道残影自马背上跃起,单手支在马背上,往他手腕上飞来一脚,再往上一挑。他右手吃痛,一时来不及反应,长刀已被她踢到了空中。
再落下时,已经稳稳落在隋云昭手中,掺杂着陨铁的刀刃隐隐发黑,冰凉的刀刃抵在他的脖颈处。
隋云昭冷冷地盯着他,周围全是玄甲军,身上架满了长枪。
“投降吧。”
他抬眼,时间仿佛回到了卡尔松私闯骆丹城那天,都以为他没有赴约,其实他去了。
他对新来的对手很好奇,正因是女子才更不容小觑,暗处那三支差点命中的羽箭就是他放的。就像是猫捉到老鼠先戏弄一番,他太想看到她被困死局苦苦挣扎的样子了,没想到几天后卡尔松就被她钉死在雪地里。这是第一次轻视付出的惨痛代价。后来交手多次,他自认为,她眼里不加掩饰的野心,与他如出一辙,若是抛开立场,他们就是同类人。
所以他每次望向她的背影,心底总是滋生出隐秘的期盼,期盼她能活着,至少活到下一次他的刀下为止,这样又可以光明正大再比一次。但他矛盾极了,弟弟被她一枪钉死在雪地里,族人被杀,光复大业被阻,所以他讨厌这个心生期盼的自己。
没想到,最后一次是他在自己的刀下。好在自己的刀,也是不错的归宿。
他望着尸横遍野,哀嚎痛哭的族人,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夺取北境十六城,光复我族大业。”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呢?他无谓地想道“无论对错,这历代的恩恩怨怨,就在我这里了结吧。我不负所托,以后也不会有人再重蹈覆辙了。”
他仰头释然一笑“若是能回到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应该杀了你。换个对手,我不会输。若是降了,哪有颜面以对列祖列宗?”说罢,他引颈向前,鲜血喷涌而出。
隋云昭有些厌恶地别开眼,扔下粘满他鲜血的刀。
旭日高悬于黄沙之上,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金光照散晨雾,却化不开浓浓的血腥味。
军士把托勒拜的首级割下,挑在长枪尖处,高举着大吼道“托勒拜已死,大衡威武!”
“大衡威武!玄甲军威武!”
她低着头,胡乱抹了抹满是血污的脸,从不远处黄沙里抽出软剑,仔细在腰间别好,银甲上全是划痕,红衣也被染的深一块浅一块,分不清是谁的血。她有些吃力地翻身上马,逐影也是伤横累累,一人一马逆着人群,慢慢向外走去。
周遭呼声阵阵,如排山倒海般,响彻荒原,玄甲军势不可挡。阿勒班残部死的死逃的逃,已经溃不成军,无力再与玄甲军抗衡了。
宁武关一役,大衡与乌图尔部联军,胜。
可这尸山血海,又哪来真正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