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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班
  周与卿辗转了两个晚上,还是偷摸对着许同舟的行程表,订了9月14号的机票去香港找许同舟。
  离开前两天,刚好和宗姐约了去看房。
  原本周与卿只以为许同舟找了几个地方离“四时春”近一些,去了才知道,基本上都在二十分钟路程以内,无论是方向还是楼层,都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周与卿所在的那条胡同。
  坐北朝南,方位尤其好。
  工作室其实相对会随意许多,周与卿看中了跟自己相隔两条胡同的那间三层复式,面积大,还有一扇大落地窗,可以俯瞰小半个北京城。
  宗姐对这个毫无意见,当场就直接定了那处。
  原本还要去看房子,可周与卿临时接到李钦光的电话,火急火燎赶去李钦光那。
  原以为是什么大事,却不曾想是因为何栖迟。
  自从上次周与卿那番话以后,何栖迟就一直躲在家里,喝酒睡觉,整个人颓废得不像话。
  李钦光也是没办法了,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自己养大的孩子,看见谁难过都心疼。着实是万不得已了,才打电话让周与卿过去。
  周与卿一听到何栖迟就来气,摆明了态度不想管,可耐不住李钦光一个老人家坐在那里唉声叹气。
  何栖迟怎么说也是他的得意门生,多少年就那么几个成才的。
  周与卿跟自家师父对峙了半天,低了头叹了口气,“我去看他最后一次。师父,我是有男朋友的人了,您也要为我想想。”
  李钦光听着这话,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
  他也知道,这么些年来,虽说他待周与卿如亲女,可到底,还是偏心何栖迟。
  这回,是伤了周与卿这孩子的心了。
  何栖迟家的密码,周与卿知道,开了门进去就闻见一股浓重的酒气和一股不知道什么味道的沉闷气息。
  屋里一片狼藉,酒瓶落了一地。
  何栖迟就睡在沙发上,胡子拉碴,衣服上冒着股馊味。
  周与卿站在他身边很久,看着那张曾经很喜欢的脸,在自己眼前变得陌生,变得冷漠。
  她有说不出的失望,这是曾经那么喜欢的人,她曾经以为无论什么都不会打败他。
  何栖迟是被一盆水浇醒的。
  从天而降的冰冷的一大盆水,哗啦泼到他身上,湿了整个沙发。
  “谁啊?”他跳起来就是一阵脾气。
  周与卿手里拿着个盆,还在滴着水,“醒了没?”
  何栖迟抬头,眼睛一亮,踉跄两步就要去抓她,“阿卿,阿卿你来找我了!”
  周与卿却转身,顺手抄起一个啤酒瓶子往地上一扔,“砰”的一声砸碎了整室的寂静,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我问你醒了没?”她冷静得可怕,往前一步,拎起何栖迟的衣领,拖着他到洗手间,一把把他推到镜子前面,扬扬下巴,“看看你自己。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是做给我看啊,还是做给师父看?
  “师父让我来看看你,我看了,我走了。”周与卿拍拍衣摆,抬脚就要走。
  “阿卿……”
  “你别叫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别在这跟我装深情,何栖迟,你扪心自问,你爱过谁,池央?我?别搞笑了,你只爱你自己。你把自己搞成这样,搅得师父天天操心不得安宁,你就舒坦了。”她背对着何栖迟,闭了闭眼睛。
  “你现在的样子,真的让我觉得我那些年的青春,都喂了狗。即便我现在已经不再喜欢你,可我始终觉得我的师兄,是一个担当得起一切的人,可你让我太失望了。你配不上我曾经的喜欢,连最后一点尊敬都不值得我施舍。
  “就这样吧,我不是很想再见到你。”
  余音微微,盘旋在洗手间的上空,绕在何栖迟耳边挥散不去。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陌生得连自己都不认识。
  周与卿憋了一肚子的气,如果不是因为何栖迟,她今天还能去看许同舟选的房子,跺跺脚,皱着眉头回了“四时春”。
  房静接到李钦光的电话,唏嘘了半天,“师父,不是我说您,与卿待您怎么样,何栖迟待您怎么样,您心里也得有点数。我不求您总是为与卿着想,但您好歹在他们俩之间一碗水端平吧。当初何栖迟怎么对与卿的,您那时候没管,现在也继续不管就完了……”
  说着看见周与卿回来了,压低了声音,“不说了,与卿回来了。”
  周与卿闷头进院子,打开手机给许同舟发了个委屈巴巴的表情。
  没一会许同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
  “那怎么不高兴?”
  “我想你了。”周与卿声音压得低低的,对着许同舟不自觉撒起了娇。
  许同舟笑笑,“我中秋就能回北京了,房子看好了吗?你可以想想要怎么装修。”
  “你的房子我想那么多干什么?”周与卿吸吸鼻子。
  “因为那会是我们的家,你是女主人,这些东西你不操心谁操心呢。”许同舟缓着嗓音哄她,就像在哄一个小孩子一样。
  周与卿勾勾衣角,“全部听我的?”
  “全听你的。”
  也不知道许同tຊ舟有什么特异功能,便只是这样简单地跟周与卿说上几句话,就能让她的心情多云转晴。
  她张张嘴,本想告诉他过两天就飞去香港找他,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算了,去给他一个惊喜吧。
  “我还有事,先挂了。”怕自己耐不住性子说出来,周与卿飞快地挂了电话,然后打开日历,戳着屏幕看,还有两天。
  ——
  没过两天,北京已然降下来的温度骤然回升,闷热得不像话,沉沉压着天上的云,像一个大锅盖子罩住了整座城市。
  周与卿清早就坐在房间里收拾行李,电风扇吹得呜呜作响。
  吵得人心里烦闷,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脾气,周与卿蹲在那里,喘了两口气,讷讷猜测,“香港不会也这么热吧?真是有毒,这天气。”
  这些日子台风山竹一直在沿海地带游荡,前些日子广东那边的飞机就已经停飞了,航空公司跟周与卿联系,还把机票给她退了,可她铁了心要去看许同舟,立马又去定了到深圳的高铁,抢了时间,今儿早上出发,晚上就能到。
  许同舟三天前就到香港了,却也没想到会撞上台风在广东登陆,一时间出不来也回不去,干脆就在酒店里跟导演制片人开会磨剧本。
  剧本可读性很高,故事整体结构也很不错,是个古装政斗剧,大男主设置,如果不出意外,许同舟八成是要接下来的。
  14号广东各市已然开始了抵抗台风的举措,关闭道路、转移群众,眨眼间超市就被搬空了。
  周与卿去深圳的路上,一直听隔壁座有人在说话,抱怨为什么这个时候派他去深圳出差云云。
  说得好像去了就回不来了一样。
  周与卿从前是极惜命的人,别说让她在台风天往广东跑,就是让她在大风天出门买个菜,她都要犹豫好久,拿丝巾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肯出门。
  或许是有人在那里等着她,她满心的欢喜,便不在意了。
  晚上七点多,周与卿拖着行李箱出了深圳北站,仰头入目一片茫然,她左右看看,有些无措。
  她原本是打算在福田口岸住上一夜,明天再过关去香港,可深圳的夜晚被台风的消息扰得不安,路上行人寥寥,即便路过几个人也是步履匆匆。
  周与卿想了想,抬手拦了辆出租车直奔福田口岸,趁着还早,直接过关去香港。
  九月南方的风本应该还带着暖意,周与卿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风原本就有些大,窗户开了一道缝,呼啦往里吹,吹得她连换口气的空间都没有。
  出租车司机是个体型壮硕的男人,趁着红灯想抽根烟,可那打火机打着了又被吹熄,来回数次,骂了声娘,然后关上车窗,深深抽了口烟。
  “姑娘,这种天气你往香港跑啊。”
  周与卿看着路边被吹得不断摇动的树,心里渗出了些害怕,“嗯,去香港找人。”
  “香港都不怎么走人了,这两天。”
  周与卿不吭声了,摩挲着手机,屏幕停留在许同舟电话号码的那一页上。
  福田口岸已经没什么人了,来来往往只剩零星的人拖着箱子化妆品匆匆进出。
  周与卿站在桥上给许同舟去了个电话。
  “阿卿?”电话接得很快。
  周与卿紧了紧拖着行李箱的手,有几分懊恼和后悔,这时候跑过来干吗呢,不是给他添麻烦吗!
  “许同舟,我在福田口岸,准备过关了。”她声音低沉,半分听不出即将要见到许同舟的兴奋,周围因为没有人声而显得格外空旷寂静。
  许同舟被她吓了一跳,“你在福田口岸?”
  “嗯。”
  像是察觉了她的情绪,许同舟心里是说不出的心疼。
  一直以来,在两个人的关系里,周与卿一直都处于被动状态,无论许同舟下什么决定,做什么事情,她都是全盘接受,无论习惯与否,她在努力地跟上他的脚步,努力地不让他失望。
  许同舟原以为还要等很久,才能等到她主动地往前走上一步。
  或许是天时地利都不够,但这些都不足以抵挡许同舟心里的欢喜和感动,他没有觉得周与卿来的不是时候,相反,听见她声音的那一刻,他耳边仿佛都能听见花开的声音。
  “我去落马洲接你。你出关以后,就在地铁站等我。”许同舟顾不得手上的活,立马起身,外套往身上一披,拿着车钥匙就往外走。
  像是害怕周与卿多想,出门时,伴随着大门咔嚓一声关上,周与卿清楚地听见电话那头,男人温柔得好似能溺毙耳根的声音道:
  “阿卿,我很想你。”
  所以,不要怀疑自己。
  心上所有的压力和难堪都在那瞬间烟消云散,玻璃外的深圳天空灰蒙蒙一片,云里都像是凝着巨大的能量,可周与卿心里却被一道声音拨云见日,沉闷感骤失,暖意渐次回温。
  几乎是在周与卿走出地铁门的那一刻,许同舟一眼就看见了她。
  香港的风已经有些大了,吹得人踉踉跄跄站不稳,带着香港独有的海腥气,潮湿又黏腻地贴着周与卿的皮肤。
  周与卿听见有喇叭声响起,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许同舟开门下车,站在车边,笑着冲她挥手。
  明明相隔还有些距离,周与卿却似乎能清晰地看见那张脸上的笑意,梨涡在唇边浮现,盛着让人心醉神迷的气息。
  拖着行李箱小跑过去,“嘘嘘”喘着气停在他面前,仰头看他。
  “许同舟……”
  话音未落,就被人堵进了唇舌里,鼻息带着潮气,连那人的动作,都带着一丝急切。
  许同舟圈着她的舌尖细细地吮,似安抚又似侵略。
  周围除了风,再无其他,好像这风起云涌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一直到周与卿因为缺氧迷迷糊糊嘤咛了一声。
  许同舟退开,拇指从她殷红的唇上抚过,鼻尖贴贴她的鼻尖,喟叹一声:“我觉得我好久都没见到你了。”
  周与卿下巴搁在他胸膛上,唇角一翘一翘,“我来不会打扰到你吧?”
  许同舟轻笑,“不会,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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