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起了昏迷前的最后记忆。被诱导至易感期发作的信息素,混合着发病后越来越凝聚的精神力,整个身体快要炸开的剧痛。他听到焦急的兄长,听到研究院的争吵,听到对于自己的种种商议处决。他们说,为了保命。要割掉自己的腺体。呵……割掉腺体,成为一个废人吗?早在他选择成为帝国元帅的那刻起,他便对于死亡没有了畏惧。他早已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他可以接受自己死在尸山血海的战场,死在累累白骨的敌手,死在烟与火交织前线。
漆黑的夜色,惨白的灯光。
砰——
一声巨响。
天花板直直坠落。
塞恩护着珈奈的头,堪堪夺过。
瞬间溅起呛人的烟灰。
珈奈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使劲摇摇头,将那呛人的气体驱逐些许。
然后眯眼,透着层层的缭绕的灰尘。
他看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一幕。
只见楼上,男人双膝跪地,头垂地很低,四肢被巨大铁链束缚住,身上道道血痕,比上一次见到要严重数倍。
浑身透着死亡衰败的气息。
手中握着削尖的雕花铁栏杆,被生生掰下的一截,和主楼里的楼梯栏杆一模一样的造型。
下一秒,烯璟渊手中的那截铁杆被高高举起。
猩红的双眼缓缓睁开,似是迷茫,又闪过几缕清明。
抬头,盯向手中握着的东西。
塞恩仿佛察觉到什么,浑浊的双眼满是凄凉,跌跌撞撞要冲过去,“殿下,不要!”
珈奈愣在原地,宝蓝色的双眼眨了眨,突然领悟到什么。
他这是……想结束自己!
满天的烟尘,呛人的空气,烯璟渊那绝望空洞的双眼,还有高高举起,下一秒刺入心脏的铁刺。
所有的画面在珈奈眼前开始折叠翻覆。
渐渐的,在玫瑰庄园的这段日子宛如一幅巨大的放映画,所有经历的一帧一幕不断闪过。
最后,定格在一幅最初的图景。
在自己高高坠下时,跌入的那个温暖胸膛。
温热有力的大手似是有所感应般,拦住自己,没有进一步再向下跌去。
……他不该死的。
至少,也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倏地。
宝蓝色的双瞳迸发出深邃明亮的蓝光。
雪白的身影形如鬼魅。
被修剪的整洁粉嫩肉垫下,指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生长。
在塞恩反应过来前已经蹭一下窜出,视线里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烯璟渊面前。
铁杆散发着浓郁的血腥与铁锈相结合的刺鼻气味。
尖锐的顶部赫然戳进男人的胸膛。
就在即将贯穿的前一秒。
那雪白狭长的十指划过。
咔嚓——
不可思议的。
坚硬的钢铁像是没有轻飘绵柔的豆腐块,自戳进的地方被齐齐斩断。
另一只爪子一挥,彻底将那截钢铁甩出。
伴着清脆的落地声,被烯璟渊徒手折断的栏杆咕噜滚落。
晕满鲜血的双眼茫然睁开。
模糊的视线中,闯入了一团纯白的生物。
柔软,无暇,温暖,带着铺天盖地的安宁之气,好像整个世界都平和下来。
烯璟渊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
布满鲜血与铁链的囚徒,颤抖着,虔诚地拥住了那抹白色……
……
“正在进行身体数据检测……”
“心肺功能正常,血氧浓度正常……”
“患者即将苏醒……”
嘟——嘟——嘟——
仪器悠长的声音在房间响起。
戴着全身武装的医生不时从房内走过。
听到仪器的播报声,纷纷紧张回头。
齐唰唰看向那静静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终于,如愿以偿的,沉睡的男子睁开双眼。
“醒了!殿下醒了!”
“这简直就是奇迹!”
“快!快通知陛下!”
激动的声音瞬间在屋内此起彼伏叫喊。
“……猫。”几不可闻的轻声试图努力发出。
然而那实在是太轻太轻。
没有人听到。
烯璟渊张了张嘴,努力用沙哑的嗓音再次尝试。
“……猫。”
这次终于有人注意到了。
“殿下?您是想说什么吗?”
一位医生凑近。
烯璟渊压下喉间因长久的干涸而骤然撕裂的血腥疼痛,迷茫的眼底终于恢复澄明。
他记起了昏迷前的最后记忆。
被诱导至易感期发作的信息素,混合着发病后越来越凝聚的精神力,整个身体快要炸开的剧痛。
他听到焦急的兄长,听到研究院的争吵,听到对于自己的种种商议处决。
他们说,为了保命。
要割掉自己的腺体。
呵……割掉腺体,成为一个废人吗?
早在他选择成为帝国元帅的那刻起,他便对于死亡没有了畏惧。
他早已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
他可以接受自己死在尸山血海的战场,死在累累白骨的敌手,死在烟与火交织前线。
可是,唯独不能接受成为一个无用的废人,被人倾其所有供养着的废人。
不。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就这么死去,不用给大家造成拖累。
于是,他拔起了自我了断的利刃,想走的干干净净,不拖累任何人。
却在刺入胸膛的将死前一秒。
被纯白无暇的白色温暖覆盖。
那熟悉到让他心颤的气息,拼命想逃离的致命吸引力。
“猫……在哪?”
烯璟渊挣扎着就要起身。
“猫?”医生愣了秒。
然后看到挣扎着就要下床的烯璟渊,忙扶住解释,
“猫在!殿下,猫在呢!”
“它……它还没醒,就在隔壁!”
“珍兽苑那边在看着呢!”
烯璟渊脸色苍白,根本不听那些解释,作势就拔掉胳膊手上插得管子。
下一秒,掀开被子就要下去。
然后听到一声愠怒冷意的呵斥,“璟渊!”
烯璟渊带着血色的眸子望去。
然后一滞,“……哥。”
身着防护服的烯诠墨脸色阴沉,大步走进,朝周围扫了眼,瞬间,领略到意思的周围人纷纷两边退下。
屋门关闭。
被拔掉管子的仪器检测不到体征,发出刺耳的滴声鸣叫。
啪——
烯璟渊抬手,将那聒噪的仪器摁掉。
二人无言对视。
最后烯诠墨先打破僵局,开口问道:
“……好些了吗?”
“嗯……”
“胡说。”烯诠墨双手背在身后,努力维持着帝王的威压。
只是那些许泛红的眼眶出卖了内心的不平静。
“你……”烯诠墨低声,“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就当给自己放一个长假。”
“手术……做了?”听到这话,烯璟渊神情一下子暗下去。
唇角扯出抹自嘲。
“我不是说过吗,如果……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不用——”
“不用什么?看着你眼睁睁的去死吗?”烯诠墨声线陡然拔高。
“……可是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