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放心了。”王胜男笑了笑,成年人之间的安慰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到了晚上十点,律所的办公室里依旧有不少律师。前几天一到下班,仪湘拎包踩点走人,从来没想过原来律所还有这么多律师会留下。实习生们只有第一天报道那天走得比较早,其他时间带教不走,谁敢离开。孟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社畜,每天都在加班,但手头活儿真的堆积如山。之前她听说鑫垚律所的起薪是三万,她还没多少震动,如今听说曙光律所转正只有两万,就有这么多活儿,那鑫垚所里的工作是有多少啊。
中午饭点儿,孟真刚起身想叫仪湘一起点外卖,就被李耀喊住:“你吃啥,一起点?”
孟真看着仪湘红着的眼眶,握了握手心。
仪湘藏在桌下的手示意她去吃饭,别管她。
“我想吃川菜诶,我们一起吃川菜吧。”王靖雯也走过来,把已经走到仪湘身边的孟真拉走。
李耀边点外卖时边对孟真说:“你看不清形势啊,还跟湘姐一起吃,不怕李Par连坐你?”
“湘姐,她跟我们不一样,人家阔太诶,来玩票的,我们可不能犯错,我们是讨生计。”王靖雯也听到上午吓人的动静了。
听他们聊着,孟真被拉进了一个小群,这个群里只有九个人,是曙光律所这一期的实习生,但是仪湘除外。
又来了,上学时,他们一个班30多个人,最后搞出50多个群。现在上班了,又是这样,总共10个实习生,又不知道要有多少个小群了。
就如同现在,他们凑在一次说说笑笑,而仪湘独自躲去了茶水间。
仪湘手里的勺子搅动着米饭,快把米饭搅成米糊了。
“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吃?”王胜男路过那群热闹的实习生,特意过来看她。
“天天吃外卖,那油、那米,经常吃我会闹肚子的。”仪湘跟王胜男嫌弃道,“这是我早上自己做的,荤素搭配,拿微波炉热热,这多营养啊。”
王胜男刚回所里,听说了上午的事情,她这位姐姐已经很多年不在一线工作了,只是王胜男没想到她是一点都没关注法律界的大事。
“其实李律师就是做事严格了些,相处久了,他人还是挺好的。”王胜男安慰道。
“要不要我跟李律师沟通一下,把你转到我这里?”
“我真没事。”仪湘抬起头,她今天被所有人看了笑话,心里自然非常不舒服,但面上还是大方表示,“胜男,我不是小孩了。”
“这点厚脸皮我还是有的。”仪湘笑着掐掐自己的脸皮,又拍了拍好姐妹,“放心吧,我会把活儿干好的。”
“那我就放心了。”王胜男笑了笑,成年人之间的安慰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到了晚上十点,律所的办公室里依旧有不少律师。前几天一到下班,仪湘拎包踩点走人,从来没想过原来律所还有这么多律师会留下。
实习生们只有第一天报道那天走得比较早,其他时间带教不走,谁敢离开。
孟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社畜,每天都在加班,但手头活儿真的堆积如山。
之前她听说鑫垚律所的起薪是三万,她还没多少震动,如今听说曙光律所转正只有两万,就有这么多活儿,那鑫垚所里的工作是有多少啊。
孟真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不是赚钱了,而是在拿命换钱了。
仪湘对照着现有法条一条一条地再次检查,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检查了,确定无误后,她才站起来,整理发皱的裙摆,深呼一口气,走向李炳添办公室。
李炳添根本没有抬头看她,站在窗边跟客户打电话,摆摆手,示意仪湘放下文件就走。
仪湘把嘴边准备好的话咽下去,抿了抿嘴出去了。
十一点多,两人顶着星光从律所出来,这个时间下班,他们就可以打车了,因为律所给报销。
“你打到车了吗?怎么十一点还得排位啊。”李耀郁闷道。
孟真吭吭哈哈地“昂”了一声。
“我打到拼车了。”李耀兴奋地说,“一分钟到,那我先走了。”
站在冷风里,孟真目送李耀离开,立刻转身往街角走去。
街角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孟真小跑着过去,终于坐上了专车。
上了车孟真就大喊:“累死我了,今天太忙了,一直在接待客户。”
“妈,我跟你说,这个恒河映像坑了好多人,这案子金额估计得破亿。”孟真此刻就像读书时刚放学,小嘴不停地叭叭,生怕车内冷场。
“今天那个川菜幸好你没吃,太辣了,我中午吃完,晚上就冒痘了。”孟真指着自己额头冒出的红色小痘痘说,“而且我觉得那鸭血估计也不新鲜,我还有点闹肚子。”
“我就跟你说,外面的用料不新鲜,明天我给你多做一份午餐。”仪湘平稳地开着车,两人丝毫不谈今天上午发生的事。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孟真边鼓掌边唱。
下一秒她又开始唉声叹气:“等会您先睡吧,我回去还得加会儿班。”恒河映像的起诉状她还没写呢。
“我回去也要学习。”仪湘看向女儿,第一次用一种请求的语气说,“还得请你教教我呢。”
孟真听到这口气、这句话,她都惊呆了,这是她妈、骄傲的仪湘女士能说出来的话?
她立刻问:“什么?”
“我今天看孙律师他们好像在用什么网站查法条,说是很好用。”仪湘今天还是用百度一个一个搜的。
“啊,我知道你说的是啥!回去就教你!”孟真一口答应,坐在副驾驶的她再仔细看看老妈的神情,已经没有受伤的小表情了,呼,好像消化好了。
十二点钟,狭小的次卧里还亮着灯,长书桌前坐着两位穿着真丝睡衣的女士。
“这个是北大法宝。这里面内容最丰富,法律法规、司法案例都有,现在的法学生必备工具。”孟真认真地教老妈如何使用北大法宝,“我给你收藏了,你到时候打开浏览器在上面就可以直接点开。”
“北大法宝会显示哪些法条已经失效,哪些现行有效。”孟真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仪湘认真地看着网站,轻声喟叹:“嗯,这个功能适合我。”
仪女士好像真的变了。
孟真在心里感叹,把偷看她的视线挪回屏幕上,继续搜网站:“威科先行,这个也好用,有很多文书模板,可以直接套用。”
“法信、无讼这两个我也给你收藏起来。”孟真头一次做老师,生怕哪里讲得不仔细,毕竟学生可是她妈呀,“你要是想搜英美法也可以用FindLaw和LexisNexis。”
“你试着用下,有什么不会再问我。”孟真把电脑还给她,拿起自己的电脑,在第二天的凌晨继续干活。
仪湘接过电脑,看着女儿的侧脸,突然感觉女儿长大了,她认真对女儿说:“谢谢。”
孟真打字的手戛然而止,侧过脸看向老妈,灯光下,她眼角的细纹明显了许多,刹那孟真扬起笑容,抱住老妈:“不要怕,我就是你的职场法宝!”
掌握了现代工作利器,仪湘的工作效率和质量提高了许多,但李炳添却不肯再给她案子。
到了周五,起诉恒河映像在即,孟真写的起诉状、整理的证据、辩论意见被楚文反复挑毛病,改了无数版,整个人都要崩溃。
仪湘从李炳添那里要不到任务,只好从其他律师那里入手,准备接一些零碎的小活儿,没想到一下子被很多人塞了杂活儿,虽然不难,但十分麻烦。
所以,在快乐的周五晚上,两人依旧在点灯熬蜡地干活。
“妈,你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变成这样吗?”孟真洗了澡还没去吹头发,顶着一个鸡窝造型问。
有一个任务被要求用visio画企业股权穿透图,仪湘刚学了如何画图,自己动手时却被到处飞的箭头搞得头大。
仪湘听她这么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
“你爸真是!”仪湘咬牙切齿地按着鼠标左键把箭头调好,“算了不提他了。”
然而她们俩无法享受的快乐,隔壁正在享用。
今晚苏小眷带回了一个男人,孟真刚洗完澡出来,差点被那个染着绿毛的男人吓个半死。
虽然苏小眷立刻把人拉进了主卧,但是孟真还是不敢出门去卫生间吹头发。
孟真和仪湘安静地敲电脑,只听见主卧的床嘎吱嘎吱地响。
苏小眷大概有一百五十斤,他们两个人,也就是三百斤,那张床真的不会塌吗?孟真在心里想。
仪湘也不敢说话,孟真成长过程中她从来没做过什么性教育。
但没有教过的教育,势必有一天必须学习,母女俩此时被迫听着隔壁嗯嗯啊啊地叫和吭哧吭哧受力的床,尴尬得只想遁地。
当晚孟真就下单了两副耳塞。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背着双肩包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往律所走了。
楚文是早上十点多到的律所,跟孟真和李耀一起在小会议室里开会,一分钟里孟真打了五个哈欠。
“这么困啊?”楚文问她。
“昨天干到太晚了。”孟真喝了口咖啡,这是仪女士特意做的,两杯,一杯给她,一杯给自己。
“辛苦了。”楚文朝她点点头,感谢她的贡献。
孟真在心里摇头,她不是那个意思。
一整天下来,小团队基本整理好所有的资料,只差一份至关重要的资料,如果能拿到它,他们稳赢。
下了班,仪湘和孟真又来到租房中介,异口同声地说:“我们要换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