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诱惑没用了呗。”孟真把身体扭到反方向,开始上价值,“你不爱我了!”肖源轻轻地拍她后脑勺一下,警告道:“生气归生气,话不能乱说。”上了车,木已成舟,旁边的小姑奶奶一言不发,肖源还背着沉重双肩包:“你之前怎么闹脾气都行,但阿姨现在跟你相依为命,你不能抛下她一个人不管。现在家里只有她一个,你又跟她吵了架,她该多难过啊。”相依为命的感觉他懂,曾经他被迫一夜成为大人,跟着叔父一起操办父亲的葬礼,等葬礼结束,他看到夜晚独坐在客厅的母亲,他知道那时的母亲无比脆弱。
北京西站,临近夜晚十一点依旧人潮汹涌,一对男女随着人群鱼贯而出。
出了广场,赵图南依旧抓着孟真的手腕,刚刚她差点被人群挤到另一个方向时,他伸手把人抓了回来,现在人潮散去,他该松手了,却装作根本没注意这事儿。
“赵律你们所这么晚打车应该报销的吧。”小财迷也没注意到这事儿。
“当然,别跟我说你们律所这都不报销,我们实习生都报销的。”赵图南在回忆冀晟和绿发会的开庭日是这周的哪天,上午还是下午,也许可以跟她一起吃个饭。
“别这么瞧不起人好不好,我们也报销的。不过您也报销的话,那就您先垫付呗。您让师傅先送下我,您再回去,好不。”孟真扬了扬自己的手机,她的手机要没电了,她是一点零钱都没带。
初次出差,啥都没准备。
“行~”赵图南也不急着回去干活了,“我记得你家是住在……”
孟真打断他,她才不要回家,“我今晚回学校住。”
两人排队上了出租车,赵图南这才松开她的手腕。
“师傅,先送我,学院南路39号,谢谢。”孟真一点不客气。
二十分钟的路程,孟真一直盯着窗外,快到学校,赵图南问她:“这就累了?这可不是律师该有的身体素质和精神状态。”
孟真摇摇头,“我在思考您在高铁上问我的问题。”
在高铁的最后半小时,他问她,“你有没有想过未来成为什么样的律师?”
对于法学生来说,应该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可能本科生就都会有一个完美答案,可孟真的脑子里还真就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仪湘从她读研一就要她考法院,她如愿以偿考上法院,从来没想过要去律所,自然也没想过要做什么样的律师。
抛开外资律所不谈,国内的顶级律所:君合、中伦、金杜、方达、环球,她从来没想过要进哪一个,IPO、并购、竞争与反垄断、破产重整与清算、争议解决、投资基金,她也从来没想成为哪个领域最厉害的律师。
她的职业规划还真是烂到家了,用烂其实也不精准,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职业规划这种东西。
“没关系的,你既然已经进了这行,慢慢就会从中找到方向。”两千年前亚里士多德就说过,多做好事,才会慢慢地成为好人。先行动再思考。
孟真看到熟悉的南门,对他说:“谢谢赵律,我到了。”
“早点休息。”赵图南还没来得及跟她说再见,孟真已经跳下车,利索地关上了车门。
“您稍等,我看她进了校门,咱们再走。”赵图南恋恋不舍地看她进了校门,“行了,师傅,我们走吧。”
进了学校,孟真往女生公寓走,按亮手机,快十二点了,手机还很坚挺得剩百分之二的电量。
既然如此,那就给肖源打个电话好了,百分之二,应该可以说两句话吧。
她拨通电话,原地跺脚,喃喃道:“快接快接。”
接通的刹那,孟真说的第一句是句废话:“我好想你!”
紧接着的第二句,依旧是句废话,她低语重复道:“想你了。”
最重要的信息还没说,她回学校了,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孟真按了几下手机,此时手机跟板砖毫无区别,她无奈地抬起头,仰望星空,无所谓,反正本大小姐知会他了,他今晚还不乐得睡不着觉?!
她抬腿要走,听到后面有道熟悉的声音。
“美女,充电宝要吗?免费的。”
肖源刚下班,从大钟寺地铁口走回来,本来一身疲惫,但一眼就辨识出前方的女生。
他笔挺地站在原地,看她惊喜地回头,他张开双手,展开自己的胸膛,迎接那个迎风向他跑来,准备跳到他身上的女孩。
肖源双手托住她,转了个圈,亲昵地晃悠了两下,发现一件事,“真姐出去喝酒了?”
“客户应酬。”孟真为了让他心疼,故意说得很委屈,仿佛是有人灌她酒了似的。
“怎么这么辛苦。”肖源自然上当。
孟真把小脑袋搁在他的颈窝,“你不是更辛苦,刚下班回来?”
“确实。”肖源胳膊有点酸了,依旧抱着她,“怎么今天回学校住了?”
孟真不太喜欢住四人间,即便她很喜欢她的室友们,但几平米的宿舍还是太挤了。
她从肖源身上跳下来,撅着嘴说:“跟我妈吵架了,不想回去住。”
“因为我?”肖源下意识问。
“emmm,不全是你。”孟真挠挠头,她其实是有点气她跟李律师。
“走吧,我送你回去。”肖源抓住她的手,冰冰凉凉的手指。
“我不回!”孟真甩开他的手,昨晚要不是太晚了,她肯定立刻离家出走,能忍到今天已经很不错了。
“别闹脾气。”肖源干脆双手环住她的腰,抱住她往校门口走。
值班的门卫还以为是小情侣要出去开房,心想:大学生真有活力啊。
“我不回,你松开我!”孟真看到他打开软件准备打车慌了,但她的手还被紧紧抓着。
“不如我们去酒店?”孟真借着酒劲说,反正她今晚喝酒了,自己允许自己酒后乱性。
肖源自上至下瞟了她一眼,设定好目的地后,仿佛已经定好了般说:“改天。”
“身体诱惑没用了呗。”孟真把身体扭到反方向,开始上价值,“你不爱我了!”
肖源轻轻地拍她后脑勺一下,警告道:“生气归生气,话不能乱说。”
上了车,木已成舟,旁边的小姑奶奶一言不发,肖源还背着沉重双肩包:“你之前怎么闹脾气都行,但阿姨现在跟你相依为命,你不能抛下她一个人不管。现在家里只有她一个,你又跟她吵了架,她该多难过啊。”
相依为命的感觉他懂,曾经他被迫一夜成为大人,跟着叔父一起操办父亲的葬礼,等葬礼结束,他看到夜晚独坐在客厅的母亲,他知道那时的母亲无比脆弱。
直到下车,大小姐都没讲一句话,她很生气很生气。
“真生气了?”肖源拉住她,“母女哪有隔夜仇。过完这两天,周末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你根本不懂,我妈她完全不站在我的角度想,总是用家长的权利统治我。二十一世纪最该废弃的权利就是家长制!”
肖源的母亲常年生病卧床,母弱则子强,他感受不到这种家庭中的压制,但孟真家相反,母强子弱,这样的家庭,子女一旦想飞,母亲甚至不惜直接儿女的翅膀掰折。
“我好想我爸。”孟真哭嚎着扑到肖源怀里,想到父亲她就想哭。
肖源抱住孟真,正在安慰她,抬眼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衣服戴着黑色帽子的男人往小区里走。
这个小区的硬件设施相比孟真原来家所在的小区差不少,十二点后连路灯都不亮了,每天看门的只有一个大爷。
那个男人很快消失在黑暗中,肖源收回视线,抚慰孟真:“叔叔会没事的,我相信阿姨也会慢慢改变的,我会让她看到我的优秀。”
孟真跟肖源说不明白,“行了,你快回学校休息吧。”
“我警告你哦,你可以忙,但不能跟我爸一样闹失踪。”孟真扯住他的衣领威胁,敢失踪你就完蛋了。
“遵命,我保证,只要我看到真姐的消息,就一定第一时间回复。”肖源敬了个礼,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看她进了楼口,直到六层的灯亮起,她在阳台跟他打了个招呼,肖源才转身离开。
肖源低头准备打车,刚走到小区门口,他敏锐的观察力总让他觉得哪里不太对。
网约车还有一公里到达时,他取消了车子,往回走。
他知道哪里不对了,刚刚那个男人一直在走,但听到孟真说想父亲的时候,脚步顿了。
肖源小跑着追进了黑暗中,消失在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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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孟真看到地上仪湘的拖鞋还摆在玄关,她都出差回来了,她妈竟然还没回来?
昨天送点心,今天出去约会是吧?!
孟真气汹汹地坐到沙发上,她今天就在这里等,海枯石烂地等,看她妈几点回来!
而此时,仪湘正坐在浪漫的亮马河边的小酒吧里醉眼迷蒙,她握住眼前人的手,吐露衷肠。
“这就像是突然被打了一记闷棍,打得你措手不及。”仪湘今天刚从年轻律师那学到一个新词,“年轻人管这叫断崖式分手。”
“这个词精准!”王淑月跟仪湘紧紧握住彼此的手,“你知道我前夫跟我说分手的时候,我在干嘛吗?”
“我在厨房学新菜,我正看iPad的视频,邮箱突然蹦出一条消息,来自什么律师事务所,我点进去看,是离婚协议诶?!”王淑月每当想起自己当时毫无准备的样子就想哭,“我们白天才去朋友家闲聊了一下午,他一点想离婚的蛛丝马迹都没有给我留下。”
“没有抱怨、没有嫌弃、没有吵架,一个电子版的离婚协议直接发过来,要跟我离婚。你说,男人多残忍。”
仪湘是临下班才约王淑月出来的,没想到两人一拍即合,当即找了个酒吧出来潇洒。
“男人?呵。”仪湘冷笑,二十年婚姻,她以为她早就懂了男人,然而她的男人给了她一记闷棍。
“我真羡慕你。”仪湘扯着王淑月,真情实意地说,“你还有大房子啊,有现金,我呢,艹他的孟庆杨,把我们一千多万的买房款都卷走了,我姑娘法院的工作本来板上钉钉了,就因为他,政审没过!这个王八蛋,我要剁碎了他!”
“嘘,妹妹,妹妹,不至于。”王淑玉让她小点声,这般优雅贵气的嘴里不该讲出这样的话。
要讲也是她这样五大三粗地讲,“我来剁、给他五马分尸!直接丢进亮马河里喂鱼!”
“不行不行,我还有闺女呢,你也有,咱们不能犯法。”仪湘醉得的手指不受控制,在空中转圈。
说着说着开始落泪,“闺女,闺女有什么用。昨天还跟我吵架呢,今天早上自己偷偷摸摸就走了。呜呜呜~”
“青春期碰上更年期,正常!”本来王淑月接到仪律师电话时,还以为她要来开导自己,没想到变成当事人开导代理律师了。
“你说她们到底想要我们成为什么样的母亲?”眼泪挂在仪湘的脸上,她难过极了。
男人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婚姻、女儿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母亲?这两个问题她太想知道答案了,第一个问题作为女人她可以放弃,第二个却是她至死都无法放弃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