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嘉柔这才明白,青冥一遍遍跪上鸡鸣寺有多痛又有多难。原来所有的爱都没有看上去的那般轻易和浅薄。如青冥那般骄傲的人,除了爱,又有谁能让他屈膝。染血的台阶似乎旧血未清,又凝干了新血。世人来鸡鸣寺求佛光者众多,可能在这严寒天气来的很少,能真正虔心跪完这九万九千多阶梯的更少。所有跪完过的人,不过都是世间痴人罢了,靠着一股执念,才能取这世间最圣之光。齐嘉柔知道,以佛光融身,以她如今妖身,自然绝无生还可能。她没打算要活着回去,本来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也本来就是不该继续存在之人,多活一天不过是痴念罢了。
一念之差,咫尺天涯,只能陌路相逢。
齐嘉柔知道,此生能再相遇重逢,便已经是恩典了。
房间里透进一点点凉风,稍进来一股冷意。
她看了眼躺在床上还在昏迷的青冥,起身去关好了窗子。
再回首,她眼眶忽然泛了红。
“青冥,对不起,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入魔而死,时间不多了,我不能再守着你了。”
齐嘉柔轻轻掖好他的被子,声音压得很轻很轻:“感谢的话我便不多说了,以后,照顾好自己,想来我死以后,你也不必吃这么多苦,费这么多心思了吧。”
她擦掉眼角的水气,轻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一步不回头的往外走。
在她转身的刹那,床上的青冥手指忽然颤动了一下,眼角终是有一滴眼泪掉下来。
走到院外,齐嘉柔看见萧临珏正在煎药,他的背影比之从前清瘦了不少。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萧临珏忽然转身,他脸上是难得的笑容。
“吃点东西吧,青冥的药已经在煎了。”他的语气一如从前般温柔。
齐嘉柔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挣扎,可转瞬又恢复如常。
她缓缓走上前,冲他轻轻拂袖。
萧临珏立时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齐嘉柔将他扶到一旁坐下,语气淡淡的:“这只是定身术而已,你放心,三个时辰之后会自己解开,这院子里有结界,你放心不会有危险,我出去一趟,若是……我走了。”
她本是想说,若是她不能回来,请他就此忘了她吧。
可是话到嘴边,她又说不出口了。就算是回不来了,其实她心底还是希望他能一直记着自己的,一辈子记着,才好。
齐嘉柔不敢去看萧临珏那双挣扎紧张无力又痛苦的眼神,连忙转身出门。
而萧临珏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纤瘦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之中。
……
这已经不是齐嘉柔第一次来千佛山了,鸡鸣寺佛光照耀,可她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能普度众生。
世人都说佛光能洗去所有罪孽与肮脏。
可是人心之恶,又为何不能洗净?
齐嘉柔看着眼前绵长不尽的台阶,膝盖一点点往下,终于沉沉跪了下去。
冰雪未融的季节,碎冰结在地上,若冰刀一般,寒冷刺骨。
她不由瑟缩了一下,可眼中没有丝毫退缩。
寒风凛冽,吹得路边的经纶作响,红绸飞舞。
她一步一跪上一节阶梯,手指拂过红绸,雪地里只有她倔倨傲的身影。
碎冰透过薄薄衣裙刺破膝盖,鲜血一点点渗出来,却在还未渗透之前就被冻住。
而后又磕破,渗血,又冻住,如此周而复始,一点点染红台阶上的雪地。
齐嘉柔这才明白,青冥一遍遍跪上鸡鸣寺有多痛又有多难。
原来所有的爱都没有看上去的那般轻易和浅薄。
如青冥那般骄傲的人,除了爱,又有谁能让他屈膝。
染血的台阶似乎旧血未清,又凝干了新血。
世人来鸡鸣寺求佛光者众多,可能在这严寒天气来的很少,能真正虔心跪完这九万九千多阶梯的更少。
所有跪完过的人,不过都是世间痴人罢了,靠着一股执念,才能取这世间最圣之光。
齐嘉柔知道,以佛光融身,以她如今妖身,自然绝无生还可能。
她没打算要活着回去,本来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也本来就是不该继续存在之人,多活一天不过是痴念罢了。
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自然都必定会有一个拼尽一切也要守护之人,她如是,青冥如是,世人皆如是。
直到双膝已经快要失去知觉,她终于爬上最后一阶台阶。
踏上去的那最后一步,她脚下无力,忽然整个人往前扑,狠狠摔在了地上。
痛苦,她已然感觉不到了。
鸡鸣寺塔尖佛光熠熠,分明温暖灼人,可在她眼中,如此冰冷。
齐嘉柔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往前挪。
寺庙里的小和尚带着她去佛光苍穹之巅。
可靠近没两步,她便觉得浑身开始刺痛。
小和尚在跟前止步:“施主,若是取佛光,便只能到这里了,再上前便会被佛光融化了。施主请便吧。”
鸡鸣寺的规矩如此,只要能上来鸡鸣寺,那不管是取佛光还是寻死都不会有人管。
有时候,生是大义,死也是普度众生。
齐嘉柔微微颔首,看着有些耀眼的佛光,心中顿生解脱之感。
她这半生,过得太苦,活着亦是拖累,若是死了,能为天下九州做一些事情,那也算对得起她这女娲后人的身份了吧。
只要融进佛光,拿出舍利内丹,萧临珏会有救,蓝禁也只是大梦一场空。
齐嘉柔想着,抬脚一步步往前走,哪怕浑身上下被灼痛焚烧一般也未曾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