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瑶青被她的目光慑的彻底呆坐在地上,怔愣不言。就在这两相寂静的当口,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跑来,正是陆以琛身边的喜贵。他满满惶恐,脸上还带着泪,一路哭喊过来:“夫人,不好了,世子不好了——”
简舒安这句话也叫众人醒过神来。
——是啊,你有冤就去报官,上人家门口哭算怎么回事,你觉得人家侯府害你,那你还敢孤身来人家地盘,不是找死么?
渐渐的,落在白瑶青身上的目光不太善意了。
又是这样。
白瑶青死死咬着唇,上次见这位侯夫人,对方三言两语就扭转局势,将她塑造成了不堪之人,受尽羞辱,现在又是这样。
她究竟哪里得罪了她!
她眼里不甘愈甚,猛然抬头,看向简舒安的眼里满是怨恨:“夫人巧辩,瑶青实在不敌,只是做过就是做过,抵赖不得,若非我无路可走,岂会来贵府求饶?我若不敢肯定,岂敢冤枉侯府?若之后查明不是侯府所为,我岂能承受来自侯府的报复?!”
“夫人,民女真的怕了,求夫人高抬贵手,放过民女吧……”白瑶青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声音嘶哑又难捱,“民女真的知错了……”
闻言,简舒安倒是高看了她一眼。
几句反问,轻轻松松又将自己不利的境地拉了回来。
女主还是有点东西的。
简舒安淡淡开口:“白姑娘大抵是弄错了重点,如今你我两方各执一词,我却不知该如何放过你?不是我需要拿出证据证明我没做过,而是你要向我拿出,我害你的证据。”
白瑶青面色微动,但没说话。
“罢了……你既肯定,那自是有证据依仗,你一个小姑娘到底可怜,我便随你走一趟顺天府也未尝不可,我相信清者自清,也望你莫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认错了仇人。”
说罢,简舒安站起身,理了理衣裳,像是随时准备与白瑶青同去。
她这样坦荡的态度叫不少人心里信了八分。
在百姓心里,顺天府衙可不是个好地方,就算心里仍有官官相护的顾虑,可一个贵妇人,能坦然选择去那样的地方,许多人就敬重她三分。
这可不是心里有鬼的样子。
白瑶青被驾的不上不下,脸色青白交加,眼里的怨恨却半分不减。
“白姑娘,请吧。”
“母亲!”
简舒安话音刚落下,裴欢颜就跑了出来,紧紧抓着她的胳膊不放,又狠狠剜了白瑶青一眼。
“母亲你不许去,你没做过的事,凭什么要这样冤枉你!”
“你怎么出来了?”简舒安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快回去。”
古代规矩大,姑娘家抛头露面要影响名声,她倒是不介意,可外头要是闲言碎语多了,只怕闺女心里也要不好受。
裴欢颜眼泪顿时就掉了下来,哭着说道:“我不回去!母亲你别去,你又没害过她,凭什么要陪她去查真相,她都这样冤枉你了,你做什么还要帮她!”
简舒安面色微缓,帮她擦着眼泪:“她大不了你几岁,小姑娘遇上这样的事,一时慌乱也是有的,母亲左右无事,便随她去一趟,你别担心。”
裴欢颜哭的更凶了。
不得不说,她本就长一副娇弱模样,此时梨花带雨的模样比之女主也差不离,引得围观百姓心里也怜惜几分,再加上简舒安那几句“大度”的话,再没几人肯信她蓄意害人了。
而白瑶青不知为何,这半晌也没了动静。
简舒安余光却瞥见她一直盯着裴欢颜,眼神幽深难辨,她皱了皱眉,连哄带骗将裴欢颜哄了进去,这才看向白瑶青。
“白姑娘,不走么?”
白瑶青像是才回过神,低低啜泣道:“夫人胸襟,瑶青不及,也实在不愿与夫人闹到对簿公堂的地步,瑶青今日此来,只是想求夫人帮帮瑶青,就当是……看在北深哥哥的面上,我与他这样的情分,如何能同他的母亲闹成这般……”
听到最后几句话,简舒安倏然冷下了脸。
“我本怜惜白姑娘遭遇,想帮扶你一二,却不想你竟还冥顽不灵!”
简舒安转头看了一眼好奇疑惑的百姓们,深呼吸一口气,转而对白瑶青冷声开口:“你既不要脸面,那我舍了这张脸又何妨!”
白瑶青下意识觉得不对,却没拦住简舒安接下来的话。
“白姑娘先前口口声声说我侯府欺辱于你,我便问你,你一介卖鱼女,与我侯府素无瓜葛,我为何要欺辱于你?”简舒安定定看着她,“或者说,你为何一意以为,我会欺辱你?”
这也是百姓们的疑惑。
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如何能有交集,还差点闹到公堂?
白瑶青双手攥紧:“左不过是我与北深哥哥两情相悦,夫人看不起我的出身,嫌我耽误北深哥哥罢了。”
“当然不是。”简舒安声音冷漠,“看不起你的出身?我日日所用膳食皆为百姓亲手种下,身上衣裳是百姓亲手所织,所住宅邸一砖一瓦是百姓建成,我有何脸面看不起平民百姓?英雄不问出处,出身从来都不是判定一个人的标准和理由!”
白瑶青情绪有些激动:“那你——”
“我不喜欢你,只是因为你品行不堪!”简舒安冷冷打断她。
“未有婚约小定便与我儿私相授受,唆使他在我夫君出殡当日上门逼婚,叫他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忤逆于我,落得名声扫地,此后更在他孝期频频以病重为由引他与你来往,骗他拿我侯府私产为你改头换面、华服加身……桩桩件件,我哪个冤枉了你?!”
“你说我容不下你?是,连你进我府门,我都嫌你脏了我的地儿!”
“将你身无分文赶出门?的确不假,但你为何只字不提你住的是谁的宅子,吃喝花用是谁出的钱?难道将白吃白喝还勾引我儿的狐媚女子赶出门,也要恭恭敬敬奉上黄金千两以表宽厚么?!”
随着简舒安一句句话出口,白瑶青本就青白的脸色彻底成了惨白。
她底气有些不足地道:“不是……不是这样的,我与北深哥哥是真心相爱,我们是真心的,我不是这样不堪的人……夫人高坐雅室,如何能懂我们之间的感情……”
所以这是承认了?
围观百姓吃了一口大瓜。
平阳侯世子的名声满京皆知,只是大家都没将白瑶青与那个迷的平阳侯世子忤逆不孝的女子联系到一起,此时一听简舒安撕破了脸,都暗道真人不可貌相。
还有心直口快的嘀咕着说:“做出这样的事,莫说人家夫人没有欺负你,就算真欺负了,那也是你活该吧……”
不巧,这话正叫白瑶青听了个正着。
她瞬间眼泪哗哗落下,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说话的人。
“我做出了哪样的事,我与北深哥哥两情相悦,早在侯爷离世前就定了下来,当日不过是以儿媳的名头给侯爷磕个头,好叫她走得安心些罢了,我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为何都要这样说我?!”
她满脸泪水,委屈极了,简舒安却不吃她这套:“十恶不赦?你倒是没够到这种地步,可在一个母亲看来,你此举又与十恶不赦何异?”
“我儿北深少有才名,是满京皆知的新起之秀,他有大好前程,他本能娶贤妻生孝子,青云直上,顺遂无忧……可因为你,他头一次忤逆母亲,不孝父亲,成了人尽皆知的不孝子!我夫君离世,满府家族皆指望北深继承父志,光耀门楣,可就因为你,他整日神思不属,在他父尸骨未寒之时,不惜以绝食逼我迎你进门……你说,我不该恨你么……”
“……你毁了我的儿子!”
简舒安眼眶通红,却没有落泪,而是双眼赤红的看着她。
白瑶青被她的目光慑的彻底呆坐在地上,怔愣不言。
就在这两相寂静的当口,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跑来,正是陆以琛身边的喜贵。
他满满惶恐,脸上还带着泪,一路哭喊过来:“夫人,不好了,世子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