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三,阴云密布,一丝风也无,山丘起伏,枯黄的草场一望无垠,大军距并州不足百里。行至日中,顾承宗看了看天色,沉吟片刻命原地驻扎,休整待命。巴赫人在宣府,自大邺援军出发那日他就收到了消息,如今,大军疾行月余,疲惫不堪,正是进攻的最佳时机。他计划倾巢而出,命兵分两路,一路进攻并州
永景三十二年,十月初十,吉,宜动土出行。
承天门外,沈宁昭一身玄底茉莉红麒麟报瑞湘绣锦缎襕衫,头金色云纹戴忠靖冠,立于三层钟楼之上。北风吹得她袍裾翻飞。
顾池宴银色兜鍪与战甲坐于马上,盔甲与长枪的杀伐之气掩住了他身上的少年气,
他抬起头,瞳仁如墨,周身冷肃,看着高处的沈宁昭,瘦小脆弱,却又笔挺如松,声音铿锵,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众将听令,现有北岐贼寇扰我边境,侵我国土,杀我臣民,此恶贯满盈,天理难容,
尔等此去,护我百姓,保我河山,扬我国威,必叫侵略者退出邬祁山之外,再不敢越雷池一步,吾等在邑都等三军凯旋!”
三军振奋,手中长枪击地,如猛虎下山般呼啸:“护我百姓,保我河山,扬我国威!”
时辰已到,沈宁昭径直走向钟鼓,鼓身漆朱,蟒皮鼓面画了二龙戏珠的图案。
沈宁昭手执黑釉贴花鼓槌,直击鼓心,低沉悠远,余音袅袅,号角应声而起,肃穆庄严,送将远征。
大军疾行,越走越冷,一月后临近并州。并州与宣府相隔五十余里,宣府战败,主将王尤恩率残部在并州死守。
并州只是一个小城,武器与粮食都不充足,北岐以辽东和蓟州,宣府三城为据点,不断向并州发起进攻,王尤恩率众死守,处境十分艰难。
冬月初三,阴云密布,一丝风也无,山丘起伏,枯黄的草场一望无垠,大军距并州不足百里。
行至日中,顾承宗看了看天色,沉吟片刻命原地驻扎,休整待命。
巴赫人在宣府,自大邺援军出发那日他就收到了消息,如今,大军疾行月余,疲惫不堪,正是进攻的最佳时机。
他计划倾巢而出,命兵分两路,一路进攻并州城,另一路由巴赫亲自率领攻打顾承宗的援军,并州只是残兵败将。
子时进攻,黎明之前必能拿下,再于巴赫汇合,合围顾承宗!叫他有去无回!
于是,在夜色的掩护下,北岐军静悄悄地出动了,巴赫谨慎,为避免打草惊蛇,舍弃骑兵,只靠步兵抹黑前进。
距离大邺营帐百米处,整个大营悄然无声,只有一丛丛取暖的篝火,和照明的火把。
巴赫隐约觉得不对,然而已经没有时间多想,率队进攻,一时间杀声震天,巴赫冲进主帅营帐,居然空空如也。
其余营帐皆是如此,士兵也一头雾水,大营除了营帐与火把,居然空无一人。巴赫大叫不好,立即带领军队回援并州。
再说顾承宗,命令安营扎寨空城计迷惑北岐军,然后同样兵分两路,一路埋伏并州途中,静待巴赫。
另一路越过并州直奔宣府,顾池宴率兵两万,出其不意攻打守备松懈的宣府。
巴赫倾巢来攻,宣府守卫不足两千,顾池宴一个时辰拿下宣府,留军一万,再率余部支援并州,与并州王尤恩成合围之势,围剿北岐军。
而顾承宗那边,以逸待劳,巴鲁慌张往回赶,不察遇袭,军心大乱,难以成阵,纷纷四处逃窜。
此一战,大邺大胜,夺回地理位置极其重要的宣府,巴赫损兵两万,逃回蓟州。
顾承宗不敢大意,连夜布防,亲自查看宣府每一处城门,正在此时,王尤恩率下属而来。
“属下王尤恩,参见总督大人。”
王尤恩卸了铠甲,绷带吊着左手,脸上斑驳一片,双眼熬得通红,头发散乱,在忽明忽暗的火把映衬下更显狰狞。
顾承宗连忙扶起他:“王大人身上有伤,不必多礼。”
王尤恩本以为今夜要以身殉国,没想到大胜,着实出了一口恶气,还见到了从前最敬佩之人,突然激动起来。
“总督可还记得我吗?我是王二啊,十几年前您还赏了我十两银子和两本兵书,您还记得吗?”
王尤恩这话叫顾承宗有些诧异,细细打量起他,王尤恩怕他看不清,抹了一把脸,又站了近一些,龇着牙笑道
“总督曾跟我说过,要打仗光靠蛮力不行,我自己私下看了好些兵书,现在也成了一城主将,没给总督丢人!”
他的话叫顾承宗回想起了一些,别的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一个人打趴了二十多个,鼻青脸肿地来领赏,还有他说要为父母报仇的坚决。
顾承宗不由得有些感慨,拍拍他的肩膀:“宣府有你死守,才有今日的大胜。”
顾池宴这个时候走了过来,递上来两本册子:“军队已收编完毕,兵器库也清点完毕,请总督验收。”
顾承宗接过册子,对王尤恩说道:“这是长淮三卫指挥使顾池宴,此一战就是他拿下宣府,与你合围北岐。”
王尤恩立时严肃起来,拱手道:“今日多谢顾指挥使率军来援,解了并州之危。”
顾池宴同样拱手:“大人客气,大人凭一个小小的并州坚守三月,实在让人佩服,以后还请大人多多指教才是。”
二人寒暄了几句,天空就落下雪来,顾承宗估计这场雪一时之间不会停,巡视了各个城门后就回了从前的总督府。
原来的总督府只是一个二进的院子,陈锡来的时候嫌院子太小,就弃了另辟了新的府衙。顾承宗私下把旧院子买了下来,改为顾宅,有专人看顾。
宅子里的装潢摆设与从前从无二致,顾池宴回到了原来东厢房,柜子里还有他小时候穿过的小衣服和玩具。
他又想起以前母亲灯下陪他玩耍的日子,那时候父亲时常不在家,都是母亲夜夜陪他。
他拿出一个鲁班锁,表面的漆身已经脱落,露出木头本身的颜色。
顾池宴修长的手指从锁上轻抚而过,心中有些酸涩的眷恋。
时间过得太久,那时候的很多事情他都记不清了。
但是那些模糊的回忆在时间的熬煮下,只留余味,历久弥香。
敲门声响起,顾池宴敛起眉目中的情绪,把鲁班锁重新放回,来到中厅,坐于案前:“进来。”
东陌拿了新的褥子和衣服过来,身后跟着西岩,手里端了茶水。
宅子里没有丫鬟,东陌走到内间铺好床褥,西岩给顾池宴倒了一杯茶水便立在一边。
顾池宴看着门外如墨的夜色,一丝星光也无,雪落得寂寂无声,他开口问道:“父亲那边呢?可一切妥当?”
“一应用品属下已差人给总督送去了,一切妥当,公子放心。”西岩答道。
东陌和西岩都是顾池宴回到邑都培养起来的,他们没有听懂顾池宴弦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