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成年人,总是要保持体面的。穿体面的衣服,乘坐体面的交通工具,到达一个相对体面的办公场所,做一份体面的工作。对应到目前的场景,况野明白,现在需要体面的离开了。况野快步走出大楼,到楼下时,突然觉得,喉咙有些痛。他从包里拿出水,艰难的咽了下去,在吞咽的时候还是觉得钝痛无比。这么多年来,况野一直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始终有一颗咽不下去的圆球。它光滑无比,上下滚动,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每当一些无法宣之于
作为一个成年人,总是要保持体面的。
穿体面的衣服,乘坐体面的交通工具,到达一个相对体面的办公场所,做一份体面的工作。
对应到目前的场景,况野明白,现在需要体面的离开了。
况野快步走出大楼,到楼下时,突然觉得,喉咙有些痛。他从包里拿出水,艰难的咽了下去,在吞咽的时候还是觉得钝痛无比。
这么多年来,况野一直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始终有一颗咽不下去的圆球。
它光滑无比,上下滚动,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每当一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情绪从心里涌动上来的时候,都会被这颗圆球吞进去,然后它越变越大,直到卡住了咽喉,让人连头都低不下去。
况野掐了掐自己的脖子,直至颈部出现几个通红的指痕。
他大口喘着气,左右看着街上来往的人群。他张了张嘴,却仿佛什么苦水都倒不出。于是只能和着矿泉水,又狠狠的把这一切都吞了进去。
像撕裂一般。
吞了进去。
况野刚直起身,手机就开始震动,堂弟的消息弹了出来。
“哥哥,下周爷爷过寿,你回来吗?”
在况野的家乡,60 岁以下叫‘过生’,60 岁以上叫‘过寿’。今年,爷爷 79 岁,按照习俗,不过 80 整寿,会提前一年大操大办。
想到这些他才发现,自从上了大学,自己已经很多年没回过家了。
况野拎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离开家乡的时候还不到 19 岁,只有一班夜车通向远方的火车站。爷爷把他送到寨子口,叫他走的越远越好,叫他去过想要的生活。
少年死命咬住嘴唇,闷着头一个劲的往前冲,只当是夜深风露重,在他的脸颊上结出了颗颗水珠。
后来,那些水珠落在了衣领上,风干在嘴角处,也洇透在了那条上汽车站的土路上。
但况野却没有再回过家了。
从小,况野便被别人喊成“那个况家的倒霉鬼”。
他没有青梅竹马,没有要好的朋友,在学校也没有人乐意和他做同桌。于是那一整组座位都是两两相邻,唯独到了他这,缺了一块。
况野没觉得有什么不好,除了考试不能偷看同桌的答案之外。
自他有记忆起,父母便不在了,从那时起,寨子里便无人敢和他说话了,连同走一条路都颤颤巍巍的很,人人都说他克父克母,这才带了霉运。
小小的寨子,竟长满了说风凉话的舌头。
庆幸的是,家人待他都不错。都护着他这个成绩优异,独来独往的可怜虫。就连鸡蛋也总是多给他卧一个在碗底,深深的藏在热腾腾的面条下面。
但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敢回家了。
甚至也甚少联系。
况野生怕他的不幸,会波及到家人,让他们也遭受不明不白的委屈。
所以…算了吧。
“最近公司业务调整,我可能要加班,就不回了。帮我和爷爷带个好。”况野犹豫再三,还是打下了这句话。然后点了转账的按钮,8000 元。
“好,钱我替你给爷爷,在川田保重身体,哥。”堂弟回复的很快。
过了一会,又发来一条。
“我们都很想你。”
况野抬起头看着天,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已经西沉,渐渐隐入了面前那几栋摩天大楼的背后。整个天空爆发出巨大而漂亮的橘红色,已经有不少人停下脚步举起手机在拍。
只有况野放下了手机,平静的抬起头看着天。
那团塞在嗓子眼里的圆球,似乎又愈发的变大了。随着喉结上下滚动,堵在了喉咙的每一个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