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问题吗？"刘主管皱眉。"没有。"陆燃打开空白Excel，开始逐条录入。刘主管把一摞半人高的文件"砰"地砸在陆燃桌上，震翻了刚接的咖啡。褐色的液体在报表上洇开，没人递来一张纸巾。"公司五年来的客户资料。"他四十出头，啤酒肚绷着衬衫纽扣，金丝眼镜后的小眼睛眯成缝，"今天下班前整理成电子版，按行业、区域、成交额分类。"陆燃翻开最上层的文件夹——泛黄的合同上还沾着指纹油渍，2018年的日期旁潦草地签着"王苗"。
智创科技的玻璃门映出陆燃的身影——白衬衫，黑西裤，手里拿着刚刚领到的工牌。
上面印着"市场部专员 陆燃"，没有前缀，没有后缀。
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专员。
"陆燃是吧？"人事部的姑娘头也不抬地递过一叠表格，"填完去三楼找刘主管。"
办公室比想象中小。
三十多人的团队挤在开放式空间里，此起彼伏的电话声和键盘敲击声混作一团。
陆燃抱着刚领的办公用品站在过道中央，突然被人撞了个趔趄。
"新来的？"穿格子衫的男生捡起散落的文件夹，"抱歉啊，咱们这儿走道窄——你是接替别人那个位置的。"
陆燃的手指微微一颤。
"我叫陈默，运营部的。"男生帮他整理文件，"中午带你熟悉食堂？"
"谢谢。"陆燃低头签字，最后一笔划破了纸张。
"这是公司五年来的产品目录。"刘主管推来半人高的资料箱，"今天之内整理成电子表格。"
陆燃翻开最上层的册子——充电桩，正是他当初在沈氏集团参与设计的型号。
宣传页角落还留着当初他提议的标语："充电五分钟，开车两小时"。
"有问题吗？"刘主管皱眉。
"没有。"陆燃打开空白Excel，开始逐条录入。
刘主管把一摞半人高的文件"砰"地砸在陆燃桌上，震翻了刚接的咖啡。
褐色的液体在报表上洇开，没人递来一张纸巾。
"公司五年来的客户资料。"他四十出头，啤酒肚绷着衬衫纽扣，金丝眼镜后的小眼睛眯成缝，"今天下班前整理成电子版，按行业、区域、成交额分类。"
陆燃翻开最上层的文件夹——泛黄的合同上还沾着指纹油渍，2018年的日期旁潦草地签着"王苗"。
"有问题？"刘主管的皮鞋尖不耐烦地点着地。
"这些纸质档案没有扫描件？"
"这就是你的工作了，高材生。"刘主管故意重读最后三个字，周围响起几声窃笑，"听说你在大公司待过？"他意有所指地瞥向陆燃空荡荡的工位——没有名牌摆件，没有团队合照，连杯垫都是行政部发的统一款。
陆燃刚咬了口三明治，内线电话突然炸响。
"谁允许你准点吃饭的？"听筒里刘主管的声音像生锈的锯子，"总部要2019年Q2的销售分析，半小时后发我邮箱。"
陈默偷偷推来一张便签：「老刘的规矩——新人前三个月没午休」
"这就是你做的表格？"刘主管用激光笔戳着投影幕布，红点像枪口瞄准陆燃的太阳穴，"行业分类用颜色标注？你以为在幼儿园画画？"
市场部十几号人低头憋笑，空气里飘着"听说他以前是沈总亲信"的耳语。
"重做。"刘主管把U盘扔过来，金属边缘在陆燃手背划出红痕，"今晚我陪总部领导吃饭，你——"他扯松领带，"把2017到2020年的技术参数全部核对一遍，错误率超过1%..."
玻璃门映出陆燃弓背整理的背影，刘主管经过时"不小心"碰倒了文件夹。
纸页雪片般散落，最上面那张印着沈氏集团旧版LOGO——被黑色马克笔狠狠涂掉了。
电脑屏幕幽幽亮着，邮箱突然弹出新消息：
发件人：刘志强（市场部主管）
主题：明日8:00晨会材料
附件：需整理的客户名单（追加版）.zip
正文只有一行字：「打印20份，按职位高低排序，装订好放我桌上」
陆燃点开附件——327个客户，没有职务说明。
窗外暴雨如注，映出他屏幕上并排打开的两个窗口：左边是加班录入的表格，右边是沈氏集团内网才能调取的客户档案。
陈默探头过来："哇，这活我干过，特别费眼睛。"他递来一瓶眼药水，"刘扒皮就爱折腾新人。"
陆燃道谢，余光瞥见办公室玻璃墙外走过的身影——市场总监正陪着总部来的人视察。
那人西装革履，胸前别着沈氏集团的徽章。
"听说今天沈总亲自来子公司了。"陈默压低声音，"在VIP会议室..."
陆燃突然站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冷水扑在脸上时，他盯着镜子里挂着水珠的脸。
前几个月才做出的大项目。
从总裁助理到市场专员，中间隔着的何止是职级。
深夜十一点，办公楼只剩陆燃的工位还亮着灯。
整理到2019年资料时，他发现一份被咖啡渍染黄的合同——沈氏集团与智创科技的技术授权协议，签署日期正是他刚当上总裁助理那周。
"还没走？"
保洁阿姨推着拖把过来，陆燃慌忙合上文件："马上好。"
"你们年轻人啊..."阿姨摇头，"上个月市场部也有个小伙子天天加班，后来查出胃癌早期。"
"挺漂亮一小伙子。"阿姨拖到他脚边。
电梯下到一楼时，陆燃才发现外面下着雨。
他没带伞，站在屋檐下看雨水在地面溅起水花。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大门前。
后车窗降下一半，露出半张苍白的侧脸——沈知意正在吃药，指尖捏着的小熊创可贴一闪而过。
陆燃退后两步，隐入阴影。
"你们公司是做充电桩的？"
林月华戴着老花镜，翻看陆燃带回来的产品手册。
"嗯，主要出口东南亚。"陆燃切着土豆丝，刀工比三个月前熟练多了。
"这个设计..."母亲的手指停在某页图纸上。
’‘怎么了？’‘
’‘看不懂’’
菜刀在砧板上打滑。陆燃捏住渗血的指尖："行业通用设计。"
"陆燃！客户资料还没录入完？"
刘主管的吼声震得玻璃嗡嗡响。
陆燃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头，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
"下午三点前一定..."
"总部要求提前验收！"刘主管摔下一叠新资料，"把这些技术参数核对一遍——记住，智创现在独立运营，所有文件都不能出现沈氏相关字眼！"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陈默偷偷递来一包速溶咖啡："忍忍，老刘昨天被总部骂了。"
陆燃翻开文件，第一页就看到了熟悉的笔迹——某处技术参数旁画了个小小的问号，是沈知意的习惯。
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薄荷糖，却发现早已吃完。
午休时，他鬼使神差地走进便利店，拿起货架上的小熊创可贴。
收银台旁的电视正在播放财经新闻：
"沈氏集团总裁沈知意今日缺席新能源峰会，据悉已连续两周未公开露面..."
陆燃放下创可贴，换成了胃药。
季度汇报当天，陆燃抱着资料等在会议室门外。
"下一位！"里面有人喊。
他推门而入，却发现长桌尽头坐着总部来的评审团——而本该出席的刘主管不见踪影。
"智创科技市场部陆燃。"他稳住声音，"关于Q3东南亚市场的拓展方案..."
汇报到一半时，评审席最右侧的人突然咳嗽起来。
陆燃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飘过去——那人戴着口罩。
"继续。"咳嗽的人哑着嗓子说。
陆燃深吸一口气，点击下一页PPT。
幻灯片右下角有个不起眼的水印：2019年沈氏集团内部模板。
会议室鸦雀无声。
"做得不错。"戴口罩的人最终说，"就按这个方案执行。"
散会后，陆燃在空无一人的消防通道里蹲了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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