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过。可是也心疼她。恨她作为母亲,没有承担责任,心疼她作为女儿和妻子,也同样没有被人呵护在手心里。良久,安祝抱住了闫宁,闫宁哭着靠在安祝的怀中。安祝轻声唤她:“妈妈。”可是闫宁又把她推开,捂着头痛苦地蹲在地上:“你别叫我妈妈,我不配当你的妈妈。”“妈妈,对不起。”闫宁一下子愣住了,那一瞬间,安祝觉得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就像一个迷茫的小女孩,傻傻地看着她,似乎在问: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安祝差点带着陶子瑜跳楼这事被封锁了消息的,除了当事人和在场的人,没几个人知道,大都在谣传些有的没的,还越传越离谱。
虽然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明显,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先是出车祸的邢叶君退学去了国外,紧接着知名度颇高的校花陶子瑜也转学了。
学校最近很不太平啊。
于是所有人都把探究的目光投向了唯一还在校的当事人安祝,掀起一阵闲言碎语的浪潮。
闫璐也曾心疼地提议给安祝换一个学校,但是安祝拒绝了。
她知道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什么后果都得自己担着,她必须学会面对,而不是逃避。
况且,她也不像其他人一样有很多退路,现在换学校就意味着小姨和小姨夫又要为她的事奔波跑腿,还不一定能成。
她不能再任性了,也从来就没有资格任性。
风波之后,安祝的日子又渐渐趋于平静,每天都在有新鲜的事情发生,没有人再来找她的麻烦。
齐云那几个陶子瑜的小跟班们了解的能多一些,她们知道安祝疯起来会有多疯,是能直接拉着人去死的那种疯。
安祝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但是偶尔学习到深夜时,她也会抬头望着星空,不由自主地担忧邢叶君在国外过得好不好?她的腿恢复地怎么样了?还会疼吗?
可是没人能给她答复。
全年级一共十几个班级,分布在整栋楼,安祝不知道谢向延的班级在哪一层,她也没有去刻意打听,只是在级部大会时才会偶尔看到他。
可其实,安祝并没有很渴望看到谢向延。
一看到谢向延,哪怕只是一个背影,她的记忆就会不可控地被拉回到天台那个被他扑倒的瞬间,这是她不愿意触碰的回忆。
/
依旧是夏。
炙热的气息穿梭在空气中,热浪带着大地波动,将世间一切都拥入怀抱。
蝉鸣不止,生命不息。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高考结束,三年的高中生涯好像就要这样画上句号了。
安祝没什么心情参加同学会,她怀念的人不在这里,这里的人也都不值得她纪念,有那个时间,tຊ还不如去打工挣点钱。
高考完后,安祝也一点没闲着,还拿挣来的钱给小姨一家买了礼物。
闫璐乐得合不拢嘴,当然,最开心的还要数收到游戏机的马鹤晨,把安祝夸成全天下最好的姐姐。
没过多久,成绩出来了,安祝发挥稳定,看着134分的英语,她释怀地笑笑。
马子福跟安祝一起研究报考志愿,最终她成功被京城师范大学录取了。
闫璐捧着安祝的志愿书,激动地抹了一把眼泪,说:“祝祝,回家看看你妈妈吧,她肯定很想你。”
“她才不会。”安祝有些失落地说。
可是她还是回到良湖县,回到了农村的家,也见到了母亲,只是眼前沧桑的女人和记忆中的母亲大相径庭。
算起来,安祝已经三年没回过家了,闫宁不肯认她这个女儿,她也选择不忤逆她的母亲。
再说了,来回的路费也是钱不是。
闫宁早就从闫璐那里知道安祝要回来,见到她的第一句就是:“真是个心狠的,跟你爸一样。”
语气平淡。
安祝笑笑,没辩驳,心里暗想,其实她跟闫宁也像,毕竟过年时她打给闫宁的电话,都被闫宁狠心挂掉了。
闫宁接过安祝的背包挂了起来,然后转身进厨房炒菜。
安祝则环顾四周,时隔三年,人会长大,会变老,可屋子里的物品却好像没什么变化。
一切似乎都是她离开前的模样。
但仔细看还是有区别的。
比如多了很多酒瓶。
安祝皱皱眉,想进厨房打下手,又被闫宁赶了出来。
“去去去!家里厨房小,你别在这里挡路。”
吃饭时,闫宁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会,又顺手给安祝倒了一杯。
安祝摇头:“我不会喝酒。”
闫宁却说:“都成年了,总该尝试一下。”
安祝不想争辩,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扫了她的兴,便喝了。
酒味浓烈,安祝只小小尝了一口便忍不住咳嗽,从脸蛋红到脖子根。
闫宁大笑起来:“这你就跟你爸不一样了,他爱喝酒,也特能喝酒。”
她今天好像很喜欢提到父亲,这不正常。
安祝蹙着眉:“妈,你喝醉了。”
如果是清醒的,绝不会提那个男人。
“哪那么容易醉!”闫宁哪里会听安祝的?还是一杯接着一杯往肚子里灌,可没多久就哭了出来,“安祝啊,你是不是特别恨妈妈?”
安祝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站起身,夺过闫宁手中的酒杯放在一旁,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恨吗?
恨过。
可是也心疼她。
恨她作为母亲,没有承担责任,心疼她作为女儿和妻子,也同样没有被人呵护在手心里。
良久,安祝抱住了闫宁,闫宁哭着靠在安祝的怀中。
安祝轻声唤她:“妈妈。”
可是闫宁又把她推开,捂着头痛苦地蹲在地上:“你别叫我妈妈,我不配当你的妈妈。”
“妈妈,对不起。”
闫宁一下子愣住了,那一瞬间,安祝觉得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就像一个迷茫的小女孩,傻傻地看着她,似乎在问: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安祝缓缓俯身,再一次抱住她,说:“对不起,妈妈,我一定会长成一个合格的大人,绝对不会再任性了。”
闫宁抽泣了一会儿,她的手指插在安祝的发间,忽然说:“女孩长大了,把头发留起来吧。”
“好。”
记忆又回到小时候,安祝和大多数女孩一样,喜欢用漂亮的皮筋扎小辫子,不过她都是用妈妈或者亲戚姐姐不要的皮筋。
有一天,同学送了她一根崭新的,带着布灵布灵水晶吊坠的皮筋。
快乐和幸福萦绕着她,她蹦蹦跶跶地回家,可是家里有一个陌生的老太太在跟母亲交谈着什么。
安祝迟疑了,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脚步也随之变得迟缓。
果然,看到她回家,闫宁招手让她过来,不轻不重地揪着她好不容易留起来的长辫子给那老太太看。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嗯,发质还不错。”
没人告诉安祝发生了什么,剪刀就这样毫不留情地贴着她的发根“咔嚓”一声下去。
安祝觉得后脑勺发凉,凉意深入骨髓,她忍不住哆嗦起来。
闫宁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背上:“别动!小心把你脖子剪掉!”
安祝被吓得脸色发白,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那老太太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没察觉。
数钱时,闫宁总算脸色缓和了些,看到安祝可怜巴巴地缩在一旁,她好像终于良心发现,给了她五块钱:“诺,拿去买点零食吃吧。”
安祝接过那五块钱,可是没去买零食,而是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把那五块钱撕个粉碎。
心中一阵报复的快意——
闫宁不是最在乎钱吗?那她就要践踏她最喜欢的东西,哪怕是以吃不到零食为代价。
虽然长大后的今天再回想起这些事,安祝也觉得自己幼稚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