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人在寒暄,俊璞则在心里默算:一眨眼,二舅离婚也已经十多年了。他两个表哥:郑旭明和郑旭亮都跟爹过。那是法院的判决,也是两个少年当时的个人意愿——妈管他们管得太细了、手里的钱又远没有爸的多。陈丽婷后来又有一番再婚又再离的经历,俊璞也不是很清楚。他们家很早就和二舅家疏远了,只隐约听说二舅妈再婚又怀了孕,可是高龄产妇保胎难,那个孩子没留住,她自己也险些丢了命……电话挂断了
电话那头的人在寒暄,俊璞则在心里默算:一眨眼,二舅离婚也已经十多年了。
他两个表哥:郑旭明和郑旭亮都跟爹过。
那是法院的判决,也是两个少年当时的个人意愿——妈管他们管得太细了、手里的钱又远没有爸的多。
陈丽婷后来又有一番再婚又再离的经历,俊璞也不是很清楚。
他们家很早就和二舅家疏远了,只隐约听说二舅妈再婚又怀了孕,可是高龄产妇保胎难,那个孩子没留住,她自己也险些丢了命……
电话挂断了许久,俊璞还是感到恍惚。
“故人复联”这种事总是能把所有的前尘往事都掀起。
舅妈在电话里非常客气,那卑微求恳的语气使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她和自己记忆中那个豪横的胖太太联系到一起。
陈丽婷想拜托俊璞找仍在美国的同学帮忙买一种特效药,为了医治她现在的丈夫。
俊璞心里嘀咕:她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早就拿到了西班牙的永居,她却要兜这么大个圈子、找上自己,可见他们母子间的感情之疏离了。
尽管如此,她言语里还是回护着他们:“亮亮也不容易……离了两次婚,外国的法律不公道,钱都被洋女人分完了!明明呢,一门心思在生意里,总想在外面闯出点名堂。可是外国人的花肠子多诶!他们两个实诚孩子,根本不会耍心眼子……”
毕竟是许多年来第一次联系,虽说经历着老伴病重这么严重的事,陈丽婷还是强打精神跟俊璞客套了一番。
而讲完自家的事后,除了赞叹他母亲将他培养得真好,她跟他也没什么别的好谈。
俊璞在地库里停好车,等电梯时仍回想着电话里她对他妈妈的那一通夸赞。
不管旁人再怎样把他现有的一切全归功于他妈,他心里都并不认可。
因为他真正感激的,是另一个女人。
在俊璞眼里,妈妈一直是歇斯底里的。
更早的事他记不太清,总觉得她的疯狂带来的痛苦是从他小学四年级起。
当年语文老师要求他们写日记,班上的同学都是每天随便划拉两三行应付差事,他妈妈却要求他先打草稿,经她逐字逐句批改、修正错别字和语病之后,才可以正式誊写。
日记都是如此,其他各科作业她审批地更加严厉。
俊璞只有在学校上课的时候可以暂时逃离妈妈的监管,可是一临近放学他就坐立不安起来。因为回家路上她会拿着单词本逐个考查,背不出来就是当街兜头一巴掌。
那两年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
初中考上了省重点,他以为终于可以松口气,没想到七年的地狱之旅这才正式开启。
高三复读那年,学校专门给毕业班开了安全宣讲会,叮嘱各位家长不要向孩子过分施压,以免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俊璞不再挨他妈妈的打了,但他的成绩略有下滑她就急得涕泗滂沱。
他倒情愿她打他——他知道为了他上省重点的事她和二舅家闹得几乎决裂,他也知道他上不完的补习班都是她数不清的血汗钱。
那些他都明白,他也都感激,可是大恩不言谢,何况是母子间。
小时候他还给她送花、送她亲手制作的母亲节贺卡,长大一些后他羞于进行那样的情感表达。
况且那些东西都太轻巧了,哪能与她的付出相比?“礼轻情意重”也不能用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