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除了他们特地给女儿备下的嫁妆，家里的房屋财产全都由儿子支配，至于分家产？那就是他们百年后的事情了，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沈凤娇不懂沈朗说的支配是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她信以为真，甩开那妇人的手就跑了出去。再后来，沈明暄出生，那年沈凤娇九岁，家里多了两个弟弟，又经常有人在她耳边胡说八道，她变得越来越沉默，沈朗和罗氏只以为女儿长大了，变得沉稳了。在沈凤娇十五岁那年，家里来了个穿红戴绿的媒婆，想给她说一门好亲事。
大宝正和妹妹扒着窗往外看，看见娘推门进来，兄妹俩忙把手放了下来，走到娘的面前，抬手在她的头上的伤口：“娘，是不是很疼？大宝帮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沈凤娇把孩子们的手拿下来，尽管满心复杂，却还是柔声安慰他们：“娘不疼，这伤看着吓人，其实已经快好了。”
小宝皱着小眉头想了想，不知从何处翻出来一小块饴糖，递到沈凤娇的嘴边：“娘，吃糖，吃tຊ了糖伤就好啦。”
大宝来不及阻止，沈凤娇已经闻到饴糖的甜香，她诧异地问道：“小宝，这饴糖哪来的？”
沈氏浑身上下的钱不到五个铜板，连一斤陈米都买不到，更别说饴糖这样金贵的东西。
小宝捏着饴糖的手僵住了，小心翼翼地看了哥哥一眼，小手放了下来，嗫嚅着嘴唇回答：“是......是小舅给的。”
小舅？
沈凤娇略一思索，就知道小宝口中的小舅是何人，那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沈明暄，除了沈明暄她还有个二弟沈明晖。
她是沈家的原配，齐氏所生的长女，齐氏在她两岁的时候因病离世，在她四岁那年，父亲沈朗续娶，娶的是沈家村隔壁村子的姑娘。
那姑娘因为给祖母守孝耽误了婚事，双十年华了还没成婚，经人说和嫁给了带有一四岁女儿的沈朗。
罗氏进门时，沈凤娇才四岁多，小小的一只躲在沈朗腿后，怯生生地揪着父亲的裤腿，用清澈懵懂的眼神看着她，等她看过去，沈凤娇又不好意思地把自己藏起来。
可能是因为家中没有女性长辈的原因，沈凤娇被养得很糙，小脸蛋脏兮兮的，梳的圆髻也歪歪扭扭。
罗氏看得心软，将小丫头叫过来，又打了水给她洗脸，将她的头发重新梳好，再找了干净的衣裳给她换上。
在沈凤娇六岁之前，她和后娘相处得很好，平日里沈朗走街串巷地卖货，有时候几天都不回一次家，基本上都是罗氏带着小丫头生活。
后来罗氏有孕，村子里的婆娘在沈凤娇耳边嚼舌根。
像什么你娘生了弟弟就不要你了。
你是个小拖油瓶，你爹有了儿子肯定不疼你了。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娇娘以后要吃苦咯。
......
诸如此类的话不断地在沈凤娇耳边盘旋，小小的沈凤娇不知道这是大人们带着恶意的玩笑，满脑子都想着娘是不是生了弟弟就不要她了。
爹爹经常不回家，她好不容易有了娘，如果娘不要她了，她是不是又变回以前脏兮兮的模样？
满心惶恐的沈凤娇想找罗氏问个答案，却不小心听到回家的爹爹对着罗氏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听爹爹一口一个儿子，一口一个带把的，沈凤娇的心跌落到谷底，想要问出口的话始终没有问出口。
沈朗和罗氏沉浸在孩子即将出生的喜悦里，并没有照顾到沈凤娇的情绪，沈朗还让沈凤娇听话一些，别再像从前那般调皮。
沈凤娇七岁的时候，沈明晖出生了，爹爹高兴地做梦都带着笑，满月酒时拿了好多钱出来请全村好好吃了一顿。
原本弟弟出生，沈凤娇也很高兴，可是那群嚼舌根的婆娘又凑了上来。
“娇娘，你出生的时候，你爹可没这么高兴。”
“可不是，娇娘出生的时候，连满月酒没都摆。”
“儿子嘛，自然是比闺女儿金贵些，生了个赔钱货有什么可高兴的。”
沈凤娇怔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眉开眼笑的沈朗，眼圈渐渐湿润。
那个卖完货回来会给她带礼物的爹爹，会背着她骑大马的爹爹，那个会在她生病嫌药苦时，特地给她买饴糖的爹爹，不再是她一个人的爹爹了。
其实沈凤娇并不是那么拧巴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想着去找罗氏问清楚，等她再次想问的时候，被那见不得她好的妇人拦下了。
自小被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比旁的孩子要单纯得多，听对方给她分析了一长串所谓的道理。
无非就是说后娘不如亲娘，真要去问了，说不定会被亲爹打回来。
“你瞧瞧，你爹抱着你弟弟，跟抱着块金子似的。你出生那会儿，他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听说你爹卖货挣了不少钱，打算到镇上开铺子呢。你是个女娃娃，以后定是要嫁出去，以后你爹的财产可就便宜你后娘和弟弟了。”
沈凤娇不信：“爹娘最疼爱我了，他们不会只管弟弟不管我的！”
那人看穿了沈凤娇故作的坚强，嫌事情不够大，抓着瓜子磕巴磕巴，“你不信？我帮你问！”
说完就扬着声音问和客人说笑的沈朗：“我说沈货郎，你现在是有子万事足，以后你的银钱和铺子，是不是全都留给你儿子了？”
沈朗只当她说笑：“男子需顶立门户，以后家里的东西自然交给儿子支配。”
他说的是除了他们特地给女儿备下的嫁妆，家里的房屋财产全都由儿子支配，至于分家产？
那就是他们百年后的事情了，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沈凤娇不懂沈朗说的支配是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她信以为真，甩开那妇人的手就跑了出去。
再后来，沈明暄出生，那年沈凤娇九岁，家里多了两个弟弟，又经常有人在她耳边胡说八道，她变得越来越沉默，沈朗和罗氏只以为女儿长大了，变得沉稳了。
在沈凤娇十五岁那年，家里来了个穿红戴绿的媒婆，想给她说一门好亲事。
确实是好亲事，对方家境殷实，男方样子周生得正，人也踏实，罗氏一听就喜欢，又三番四次地去打探，确定对方人好，才跟沈朗提了这件事。
却不想次日罗氏的娘家嫂子上门，开口就让罗氏把这桩婚事说给自己的女儿。
罗氏不愿意：“人家看中了娇娘，自己请了媒婆上门说亲的。况且恒哥儿人好，家底儿也殷实，公婆又不是事儿多的，娇娘嫁过去不用吃苦。嫂子若是眼红，你自己再找一门亲事给翠娘，何苦来撬我女儿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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