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应该是个中年人，五十多吧。我也不敢确定。眼睛不大，有点秃顶，人挺瘦。”她掏出手机，“我偷拍了一张他的照片，不过不太清楚。”她找到照片，用指尖把照片里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男人的影像放大，“就这人。”刘浩阳盯着屏幕看了一会，问：“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最近和什么人吵了架？不用是大吵，哪怕就是买东西的时候和谁拌了嘴，或者走路不小心撞到什么人身上之类的也算。”柴佳楠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唯一和我有过节的，那就是我前夫了。但离婚的时候我们早就说好，从此就是陌生人，老死不相往来了，他躲我还来不及
离开润忆前章晓勇又和刘浩阳去看了段美溪一次。她的精神比上次见时已经好了不少，情绪也更稳定了一点。章晓勇给她看了发现她时她身上物品的照片，让她尽可能地回想一下，看有没有遗失什么东西。
段妈妈举着照片让段美溪一张一张地看。她问旁边的刘浩阳：“这人是个贼？是个抢劫犯？打人就是为了偷东西？”
刘浩阳说：“现在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段美溪看了一阵，又努力想了很久，最后才说：“这上面好像没有雨伞。”
“雨伞？”章晓勇问，“什么样式？什么颜色的？”
“就是便利店里常见的那种很普通的折叠雨伞，黑色的。”段美溪说，“我记得我那天早上去爬山前，我舍友提醒我说看天气预报有可能要下雨，让我别忘了带上雨伞。后来我下山的时候就开始下雨，我就从背包里把伞拿出来，打开用了。我那把伞是和我舍友一起买的。有一回，我俩一起出去逛街，结果下了暴雨，我们就跑到路边的一个便利店里买伞。当时只有两种颜色卖，我的是黑色的，她就买了灰色。两把伞除了颜色以外，什么都一样。”
段美溪让段妈妈给舍友发了微信，等了小半天，舍友发来了一张灰色雨伞的照片。段妈妈把照片转发给了小章。
“这次又拿了伞。”章晓勇说，“这人真的是怪，真是想不明白他为啥要这样做。”刘浩阳送章晓勇去高铁站，一路上俩人还在讨论着案子的事。
“也许就是纯心理变态。”刘浩阳说，“只能等到抓住这人以后再好好问问他。都是在雨天……”刘浩阳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是不是一下雨他就会受刺激。恐怕以前在雨天遇到过什么事。”
“很有可能。”章晓勇接话说，“就跟有的人，平时不喝酒的时候好好的，一旦喝酒就要耍酒疯。而且我还发现一点，我觉得那几个人长得都有点像。”
“你是说受害者？”
“是啊，我在会上跟队长提过，但是有不少人又说对比起五官来，又不是特别像，我说的这个像是一种感觉，一种气质，有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他从手机里调出几个受害人的照片，“刘哥你看，尤其是第一个受害者方泉和第四个受害者段美溪，她俩是不是挺像的？”
刘浩阳仔细盯着那些照片看，那些照片都是出事以后受害者提供的生活照。照片里，女孩们都在微笑。其中，方泉和段美溪都是鹅蛋脸，看起来很文静温柔。
“也许是我过度解读了吧。”章晓勇自嘲地笑笑，“真想快点抓住这人，看看这混蛋长什么样。”
刘浩阳点点头。
“那刘哥你是不是也快回樽田了？”章晓勇关心地问，“大家伙都挺想你。都让我见了你以后替他们问好。”
刘浩阳说：“我也想快点回去。疗程快结束了，到时候我肯定第一时间就回队里。”
“身体最要紧，刘哥你要保重啊。”
刘浩阳笑着点点头，章晓勇摆摆手，让他不用送了，然后自己进了高铁站。
刘浩阳上了公车才注意到手机上有一条柴佳楠发来的微信。微信不长，上来就是道歉打扰了刘浩阳，但希望刘浩阳看到了以后能够给她回个电话，她说自己遇到了点事，想跟刘浩阳商量一下。
车一到站，刘浩阳下了车，绕到站台后面一个有树荫的地方，他给柴佳楠打了音频电话，柴佳楠像是一直等着一样的，几乎是立刻就接起了电话。
刘浩阳问：“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柴佳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她说：“我好像被人跟踪了，但又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只是我的错觉，我想去报案但是又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我不想冒然跑去派出所给人家添乱，但心里还是不踏实，所以就想先找你问问。”她的口气有点犹豫不决，“你现在不忙吧？我有没有打扰你啊？”
“没有没有。”刘浩阳听出了她的心神不定，“你现在在哪？方便的话我去找你，咱们当面说。”
柴佳楠说好，然后发了一个定位给刘浩阳。是一个购物广场。刘浩阳查了一下，离自己所在的地方不远。两个人约好半个小时以后见。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一见到柴佳楠刘浩阳就问。
“大概三天以前吧，我在外面的咖啡馆里写作，那人从我出了咖啡馆就一直跟着我，第一天我没察觉，还以为他就是顺路，可第二天他还跟着，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故意绕路，去了一个超市，在超市里转了一大圈，可出来了以后又见到了他，就在我身后大概十几米的地方一直跟着。我没敢直接回家，在外面转了好久，绕了一大圈把那人甩掉了以后才回家。今天我出门想找另外的咖啡馆，结果就在我们家外面的那条街上又看见了那个人……”
“你确定是同一个人？”
柴佳楠点点头，“我和他虽然没有目光接触，可他的样子我是看清楚了，我确定，就是他。今天穿的衣服和前两天的不是同一个颜色，可我确定就是那个人。我也不知道他想干啥，他还是跟着我，我还是打了车才把他甩了的。本来想着去派出所报案，可他也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所以即使警察找到了他，估计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而且万一人家不承认跟踪我，就说马路那么宽，他就碰巧和我走同一条路，那我又能怎么办？”
“是什么样的人？”刘浩阳问，“有多大？大概长什么样？头发长短？”
“看起来应该是个中年人，五十多吧。我也不敢确定。眼睛不大，有点秃顶，人挺瘦。”她掏出手机，“我偷拍了一张他的照片，不过不太清楚。”她找到照片，用指尖把照片里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男人的影像放大，“就这人。”
刘浩阳盯着屏幕看了一会，问：“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最近和什么人吵了架？不用是大吵，哪怕就是买东西的时候和谁拌了嘴，或者走路不小心撞到什么人身上之类的也算。”
柴佳楠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唯一和我有过节的，那就是我前夫了。但离婚的时候我们早就说好，从此就是陌生人，老死不相往来了，他躲我还来不及，不可能找人跟踪我。他图什么啊？”
刘浩阳听着，一时间也不得要领。就像柴佳楠说的，现在就连她自己也不确定那人是真的在跟踪自己，还是只是错觉。但看着柴佳楠眉头紧锁、带着慌乱神色的脸，刘浩阳的心里也跟着升腾起一丝不安。
他和柴佳楠最近刚刚重逢，也叙了旧，可刘浩阳总觉得柴佳楠对自己还是有所保留，聊天的时候还是自己说的多，她说的少。所以，如果不是真的感受到了某种危险，按照柴佳楠略微冷淡的性子，应该不可能主动找自己来说这件事。
“我觉得你这几天最好别出门了，可以的话，就先在家里写作，等上那么几天，然后再看那个人是不是还在。”刘浩阳说，“如果非要出门，也别在外面待太晚，要去咖啡馆也最好找个人多的。如果有什么需要，你马上跟我联系。”
柴佳楠点点头，“谢谢你啊。”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神经过敏。”
“提高警惕是好事。”刘浩阳没笑。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樽田？”
“后天早上的车票。所以这两天如果你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联系。”
“谢谢你。”柴佳楠再次道谢。
她听了刘浩阳的话，接下来的两天都没有出门。这让柴润林和梁清蓉都有点吃惊，柴润林过来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打了个马虎眼说没有，就是最近卡壳了，即使出去也写不了多少字，那还不如先歇一歇，就窝在家里追追剧看看书什么的。柴润林似信非信地“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柴佳楠的心里有点难受了，她说：“爸，你们在家想看电视就看电视，想唱歌跳舞都可以，不用担心我。你就当家里没我这个人。我就窝在房间里，不管是看书还是追剧我都戴着耳机，咱们互不干涉。”
“那吃饭呢？你和我们一起吃饭吗？”柴润林有点迟疑地问。
柴佳楠想说“不”的，可话出口的那一瞬间，还是说，“好啊。”
刘浩阳要离开润忆的那天柴佳楠在微信上给他转了一千块钱，说是给果果的。刘浩阳一开始没收，说这也太多了。柴佳楠说，如果只看在刘浩阳的份上，她只给五百，但果果的妈妈是小梅。她和小梅以前在文学社的时候关系也是不错的。所以应当给果果双份的零花钱。她不知道果果喜欢什么，让刘浩阳用这点钱给果果买点他喜欢吃的。
她情真意切地说了一大通，刘浩阳还是收下了钱。他发过来几张刚从果果姥姥那里收到的孩子的照片，孩子虎头虎脑的小样子让柴佳楠心里泛起柔柔的暖意。她望了望外面，自己也在家安安生生地窝了两天了，她决定出去走走。
她没带电脑，出门以后先是去了离家不远的一个书店转了转，又往前走了两站路，没有什么目的地，路上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就进去看看，逛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开始往回走。去和回来的路上，她都会时不时地观察一番，但目光所及之处，都没有那个老男人的影子。她松了一口气，看来那的确是自己的错觉。自己是太敏感了。
但这种感觉在走近单元楼的那一秒被迅速地击碎了。还是那个人，他等在那里，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柴佳楠发现他的时候已经太迟，在自己正想转身离开的前一秒被他注意到，两人目光相接的那一秒，那人竟然对自己笑了。
“你好啊。”那人慢悠悠地朝着柴佳楠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开了口，语气也算温和有礼，“请问一下，那个，欧阳淑，啊不，应该是，梁清蓉，是不是住在这里？”
说“梁清蓉”三个字的时候那人的语速放慢，语气里有重音。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柴佳楠脸上挂着无辜的纯路人的神情，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冷静且没有任何的不悦。那人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但还是笑笑地站在那里。柴佳楠从那人的身边绕过，然后进了楼道。
柴润林的这套房子是学校的家属院。虽然在好些年前学校就迁址去了新校区，原先的教学楼也已经拆掉了，可家属院还在，大门也一直都有门卫值班。看见陌生人进出都要问上一嘴的，那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一边上楼柴佳楠一边这样想着，她悄悄地回头，那人并没有跟上来。她从衣兜里掏出钥匙快速地开了门，又把门在身后轻轻地扣上。
梁清蓉注意到了刚进门的柴佳楠的表情，她过来问：“佳楠，怎么了？”
“没什么。”柴佳楠一边换鞋一边说，“出去转了转。”她抬起头看了一下梁清蓉，她系着围裙，手里握着一个被削了一半皮的土豆。柴润林的那个屋里，有类似广播之类的声音，柴佳楠仔细听了几秒，意识到了那是柴润林经常听的一个讲历史的播主的节目。柴润林现在应该就在里屋。
柴佳楠去了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梁清蓉已经又回到了厨房的水池边，正专心致志地削土豆皮。柴佳楠走过去，用云淡风轻的口气说：“梁阿姨，刚才我碰到了一个人，那人问我你是不是住在这儿。”
“什么人啊？”
“一个男的，看起来也就是五十多岁六十出头的样子。”
“在哪儿见的？”
“就在楼底下，不知道这会还在不在了。”
“什么人啊。”梁清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走到厨房的窗口那，向下望了望，“没人啊。”又扭过头来，“那你告诉了他了吗？”
柴佳楠摇摇头，“我没说，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所以得先问问你。”
梁清蓉点点头，“谢谢你。”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说不定就是哪个推销保健品的。真不该为了点鸡蛋就去听什么讲座，还填了什么问卷调查表。结果一天几十条短信，真够烦的，现在竟然还都找到家属院里来了……”她苦笑着摇摇头，“我这就叫贪小便宜吃大亏。”
“那人一开始还说什么欧阳淑……”
话一出口的那一秒，柴佳楠注意到梁清蓉的脸色变了，虽然她几乎在同一时间就恢复了镇定如常的神色，可柴佳楠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还没来得及收拾好的慌乱。
柴佳楠没在父亲面前提起这事，并且她觉得梁阿姨在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都像是有了某种心事般心神不宁。柴佳楠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那种觉得这女人不简单的猜疑又从自己的心底无声无息地爬了出来。
吃完晚饭，她借口遛弯，又出去转了一圈。没有那男人的影子。柴佳楠去了门卫室，跟看大门的顾师傅打听了一下那个男人。顾师傅想了半天记起来了，说：“哦，那人说是来找你梁阿姨的，说是她娘家的远方表哥，还给我看了身份证的。我记得那人姓杨。”
梁清蓉这是要曝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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