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也要死得清清白白。”他的声音带着讥讽，他点点头，勾唇冷笑，把她放下来，“行，倪薇，你他妈厉害。”倪薇没准备，被他这么一放差点摔倒，好歹抓住扶梯才不至于更狼狈。额头冒着冷汗，痛得她没力气说话，只能咬着牙隐忍，弯起纤瘦的背部，她的呼吸声都变沉。痛得脸色发白，还在乎会不会被媒体拍到。要红不要命这股劲，大概独她一份。“既然那么想死就在这等死吧。”他的话像尖锐的刀刃，划开倪薇本就千疮百孔的伤口，划得血肉模糊还补上几刀。
入了冬的季节，很冷，空气中都带着泠冽的味道。
倪薇裹紧黑色羽绒服，仍觉得冷，里面穿着的粉色古装戏服露出一点衣领，乍看这个搭配不伦不类，她全然不在意，埋头坐在矮桌旁吃一份盒饭，有余温的饭盒在手中，给她唯一温暖。
刚入行那会儿，倪薇当过一阵群演，一堆人挤在一起，人手一份价格个位数的盒饭，饭菜中的肉丝少到可能需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她那时候没觉得苦，只觉得干劲满满，日日夜夜做着一个成名梦。
想起来也是好笑的，她倪薇凭什么就一定能红？
凭家境？不过是个普通人。
凭长相？她有的别人未必没有。
剩下的就是演技，是，在演好角色上，她花了很多夜晚去琢磨，剧本翻到字迹都要模糊，仍是舍不得放下，最后拿着本子在沙发上蜷缩着打盹是常有的事情。
·
“下了戏就吃这个？”齐少远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他往矮桌上放了一个外卖袋，看起来装了挺多东西的。
倪薇愣了一下，他解释：“今天没事，过来看看你，听说附近的茶餐厅不错，所以，请你们剧组吃下午茶。”
齐少远说得倒是淡然，倪薇往周围看了一圈，果然看见剧组的人排着队在站在几个大纸箱面前领取‘意外加餐’。
“齐少真是……”倪薇低头笑笑，一时找不到词，最后摇摇头说：“阔绰。”
“那么，这种阔绰程度，够资格做你的男朋友吗？”齐少远接着话头顺势问下去。
这算是挑明了他对她有意思。
倪薇垂睫，像是没听见这话，一口一口吃着饭，饭都冷透了，滋味并不怎么好，好久，她才抬起眼，认真直白：“我明白你们这圈子里的人拍拖都是有利可图，但好像，我能给你的东西少得可怜，要较真，你是不是太亏？”
齐少远何尝不知道，倪薇跟自己走得近或许只为了想借助他的名声在圈子里站稳脚跟。
孙嘉怡留在他身边也为了这个。
可倪薇跟孙嘉怡不太一样，孙嘉怡没戏拍的时候就喜欢缠着他让他想办法，倪薇从没对他开口要过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帮你介绍资源？倪薇，你应该知道，我虽然不混你们圈子，但人脉也还凑合。”
齐少远口中的凑合可远不止那么简单，否则孙嘉怡也不会死缠烂打想留在他身边。
“我知道。”倪薇从容自若喝了口果汁，勾唇笑道，“都说齐少会宠人，要什么给什么，拿到几部好剧本，不算什么。但是…”
他微抬眉骨，笑容戏谑，“但是什么，听说我谈过很多女人，吃醋了？”
倪薇抬眸，黑白分明的眼看向他，明了的笑笑“哪轮得到我吃醋，不过不想这样不明不白的受恩惠，让人抓住我的把柄，会得不偿失的。”
“就这么不想跟我攀上关系？”齐少远有点想笑，其他小演员巴不得往他面前贴，倪薇这样却像是要把生活和演戏分得门儿清。
“有机会我当然想要，但我之前似乎有说过，我很贪心。要么不要，要么全要。”
齐少远盯着面前那张冷艳的脸，突然笑了，扬眉：“你的意思是，不止要女朋友的位置，还要我给你个名分？”
倪薇扬起唇角，不置可否。
她今年已经二十七岁，眨眼间就快‘3’字开头的年纪，不算小了。
要是红不了，找个豪门嫁出去，也好过当过气演员草草了结一生。
齐少远被她的直白噎得有些失笑。
“我明白你没收心，也不打算要你一心一意对我。我知道你爸催婚催得紧。如果可以，我只要个齐太太的名分就好，保证婚后不会干涉你任何事情。我自认长相不错，带出去也不会丢面，你我各求所需，怎样？”
她说得从容，倒是有几分坦荡的样子。
各求所需，齐少远承认，倪薇看什么都能看透彻，的确跟孙嘉怡很不一样，孙嘉怡不仅要名利还要他永远只爱她。
永远？
多可怕的词。
齐少远勾了勾嘴角，“让我想想。”
齐少远说，‘让我想想，倪薇。’
他的这句话带着点无可奈何的轻笑，倪薇笑不出来，她看见陈宕，他和陆清和站在不远处说着什么，他的目光似乎落在这边，隔空看着两个人，良久，冷漠收回视线，他无任何情绪的波动，倪薇却莫名觉得窘。
她从未觉得如此赤裸，好像陈宕隔着那么远，能听清他们的讨论似的。
她就这样明码标价想要把自己推销出去，陈宕在唾弃她吗？
他本来就应该如此的，不是吗？
-
齐少远并没有为此考虑很久，他当晚就给倪薇发了消息。
他说试试吧，倪薇，我尽量。
那晚之后，齐少远来剧组更频繁，他没有刻意掩饰，也没有过于张扬，流言蜚语漫天，剧组都知道两人关系非凡，不时有人打趣，倪薇也只是笑笑，然后继续低头看剧本。
短剧的拍摄期并不长，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杀青。
杀青宴也不含糊，弄得挺隆重，陈宕也在场。
倪薇最后一场戏是跳河自尽的，真在冰水里泡了挺久，过去几天，她脑袋都还昏昏沉沉的。席间，倪薇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单手捂着跟身旁的人说了句要去洗手间，就起身出了包间。
她打算下楼去前台问有没有止痛药，转身却连走路都踉跄，冷不丁的，被人揽住腰部。
那双手臂不由分说打横抱起她。
淡淡的尼古丁味萦绕而来，是陈宕。
倪薇心下一沉。
昏暗里，她看不清陈宕的表情，但她想，他的脸色应该好不到哪去，下楼的速度很快。
“我自己下去吧，别让人误会了。”她忍着钝痛，轻声开口。
“死也要死得清清白白。”他的声音带着讥讽，他点点头，勾唇冷笑，把她放下来，“行，倪薇，你他妈厉害。”
倪薇没准备，被他这么一放差点摔倒，好歹抓住扶梯才不至于更狼狈。
额头冒着冷汗，痛得她没力气说话，只能咬着牙隐忍，弯起纤瘦的背部，她的呼吸声都变沉。
痛得脸色发白，还在乎会不会被媒体拍到。
要红不要命这股劲，大概独她一份。
“既然那么想死就在这等死吧。”
他的话像尖锐的刀刃，划开倪薇本就千疮百孔的伤口，划得血肉模糊还补上几刀。
曾经的缱绻柔情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凉刺骨的恨意。
“我的死活你会在意吗？”自言自语一般，她吸了一口气，又问一遍，“陈宕，你会在意吗？”
他的步伐似乎慢了一点，随即又加快，他高挺的背影丝毫没回过身，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回应她
绝望如同汹涌澎湃的洪水，快要将她淹没，仅一瞬就将倪薇拉入无尽的漩涡。
倪薇无力的蹲下身，双手捂着疼痛的地方，肩膀轻微抖动。
楼道空荡荡，地面只有月光投向林间时落下的树影婆娑，无声摇曳着。
倪薇疼得几乎要晕厥过去，拿出手机拨号的力气都没有。
“小姐，是你不舒服吗？”不知道多久，有人走到她身边。
倪薇疼到意识模糊，忽略了那人未卜先知的询问，只点点头，声音虚弱至极，“嗯…好像有点胃疼…”
·
倪薇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被强烈的光照得眼前短暂发黑一瞬，缓过神后，她才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
昨晚胃痛之后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记得被人带去吃了止痛药，然后、然后……
大概是林萍带她回来的。
倪薇对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表情，但肯定不会好看到哪去。
“萍姐…”
没有责备，没有质问，甚至都没生气的征兆，林萍只是淡淡开口，“无论要说什么，先吃饭吧。”
温度适中的粥滑入胃里，渐渐没有那么难受了。
倪薇吃得心不在焉，捏着勺子搅弄半碗粥，“萍姐，你早就知道了对吗？”她眼里带着探寻，“我和陈宕的事。”
“昨晚才知道的。”
林萍昨天接到电话，去找倪薇，刚到地方就看见陈宕守在昏睡过去的倪薇身边，伸手擦去她额头的薄汗，指腹在她眉眼间细细抚摸。
高挺英俊的男人站在昏暗处，低眸看着蜷缩在沙发一角，即使睡着也眉头微蹙的女人。
那眼神很复杂，像是爱怜，却又夹杂比心疼更深的情愫，总归绕不开男女之情。
跟她前几次和陈宕会面时的感觉很不一样。
大概只会在特定的人面前显现出那种眼神。
男人看见林萍来了，只是淡淡收回手，没有一点慌乱，淡然自若得仿佛刚刚差点失控的人不是自己。
“陈总，我来照顾薇薇。”林萍已经在圈内摸爬滚打十余年，这种情况也不是头一次，最好的办法就是闭口不谈。
“麻烦你了。”陈宕点点头，声音低沉薄凉，甚至没再停留一秒，快步离开了。
林萍替熟睡的人盖上毯子，忽然想起刚入行的时候，倪薇说过自己有个陈姓的男友，不过是个孤儿。
也姓陈…
再联想到只用五年就高楼平地起的陈宕。
林萍很快就对上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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