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必异!他们跟咱们不是一心,是跟妖怪一条心的,你瞅瞅外面那个——”越天成一比划那只被明霜收拾完毕,只剩下一张皮挂在墙头晾着的熊姥姥,“家里养那玩意儿,能是正常人吗?”越珍儿和越宝儿在旁边听得入神:“北蛮人在家里养妖怪吗?”“他们胆子好大啊。”明霜从后世记载中得知,北蛮妖国中,妖族与妖兽其实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物种,妖族半人半兽的外形,战力强悍,而智力不亚于人,妖兽却只是各有神异的野兽罢了,能听从同源妖族的命令差遣。
这下子明霜能确定了,那只大黄鼠狼,就是从李二娘子这里讨了口封的。之后,或许是想报恩,才在她遇到难处的时候,变化成人形出现,背她回家,还将后爪上的毛也变成鞋子给了她穿。
后面的事,就要靠猜了,或是它变成李二的样子来相见,或是有什么阴错阳差,李二先冒认了它的身份,总之,这大黄鼠狼碍于人妖殊途,只能将错就错,让李二顶替了它,娶了芳娘,但谁知,李二的好皮囊之下,不是黄鼠狼,却是只中山狼。
不一会儿又开席,众人吃喝狂欢之余,再看一眼外头场院上摆着的那巨大的熊姥姥尸首,不再显得恐怖,反而激起人的谈兴。
两界山邻着北蛮妖国,隔些年就要闹妖祸,这些村每次都要死上五到十余人不等,这次有两只熊姥姥过来,却只付出这点代价,实在都是托了越家的福。
之前,近邻几个村子对于那个越庄头越天骄是熟识的,其人有才学而又秉性正直,多得乡人们信赖,而早上的开山仪式、杀妖壮举,又让人们在这场宴上认识了从前深居简出的越家小女,越明霜。
她身上已经看不出半点残疾迹象,而是神采飞扬,容光照人,在席间出来敬酒时又显得气质高妙、鹤骨松姿,确实不像一般凡人。
那些有见识的村老们心里都有了成算:怕是以后这两界山一带村庄,都要多多仰仗这位越姑娘了。
这一场大席,从下晌一直到月上柳梢头,方才散去。
第二天是八月十五中秋,也是八谷娘娘的诞辰之日,村人们过节的习惯,都要下田边祭月、收获,再回家赏月,吃杂仁月饼,所以这一日并不进山,说起正式开工采松子的日子,倒要从八月十六算起,再之后,便是庄上的男人进山,女人下地,而越家的女人既不下地,自然便要另雇旁人。
山上抬下来的几人,除了钱二狗外,一个当场死了,一个只剩半口气,昨日夜里也咽了。
越天骄带着人安葬了两人,人死灯灭,业债一笔勾销。明霜念了经超度他们,并不再找死鬼的麻烦。
田边祭月时,明霜暗想,她这洞天内的田地,日后还要增加,光靠她一个人是根本操持不过来的,就算她修为再涨也于事无补,在金丹期之前,都难有什么偷懒取巧的办法。
所以,她要不要,也雇人进她的洞天里来帮她种地呢?
这事儿还得慢慢规划,毕竟这样一片洞天福地,实在太过神异,不是现在能见光的。
晚饭时,越家除了新蒸米饭和一道红烧肉之外,桌上便都是热的昨天的剩菜。
说是剩菜,其实也是陈厨子在灶下留出来的,并没沾众人吃剩的口水。至于席上那些,昨天散席的时候,便叫各桌的人分着打包回去了。
八月中秋时,两界山一带早晚天气已经颇冷了,饭菜过夜并不用担心变质,反倒更加入味。
李二娘子和陶七仍留在这边,李二被明霜打了之后怯得很,没敢再来纠缠,李二娘子更不会主动回去。
大家在饭桌上便聊起这些年的妖祸来。
越天成喝了些酒,话便多了:“这个妖祸啊,要我说,就是北蛮人故意放出来,祸害咱们的!那边的人,长相就透着邪性,人不人妖不妖的,老二,你有学问,那句话叫啥来着,跟我不是一族,就跟我不是一样的心——”
“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是必异!他们跟咱们不是一心,是跟妖怪一条心的,你瞅瞅外面那个——”越天成一比划那只被明霜收拾完毕,只剩下一张皮挂在墙头晾着的熊姥姥,“家里养那玩意儿,能是正常人吗?”
越珍儿和越宝儿在旁边听得入神:
“北蛮人在家里养妖怪吗?”
“他们胆子好大啊。”
明霜从后世记载中得知,北蛮妖国中,妖族与妖兽其实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物种,妖族半人半兽的外形,战力强悍,而智力不亚于人,妖兽却只是各有神异的野兽罢了,能听从同源妖族的命令差遣。
至于妖国中数目最多的人族,有的是原住民,有的却是这边因种种原因逃过去的,一般以叛军和流放到此的罪犯最多。
那边人族地位低下,却不必交各种苛捐杂税,那边的税只有一种,就是妖兽税——每十户人家需一同供养一头妖兽,给它足够的食物,无论何种情况下,不得伤害。
越老太太正给重孙女们绘声绘色讲起松塔庄上以前发生过的故事,明霜在一边也听得兴趣十足,杜淑容却不动声色,在桌下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她一回头,正看见越明云和媳妇挤眉弄眼,口形似乎是在说:你瞧,老太太又要吓唬人了。
“那还是咱们刚搬来庄上的第三年,也是秋天,不过比这时冷,已经开始飘雪花儿了,打北边,就来了个收药材的北蛮人。
“那人长得,眼睛焦黄,两颗犬牙支出嘴唇老长,一副凶相。
“来之后,收药材的事弄得差不多了,俺们也坐在那儿闲聊,他说他家里,就养着一只‘老豹爷爷’,估计是个豹子精,当时他比比划划的,说那老豹爷爷有三个人接起来那么长的身子,一天得吃一头羊。
“按他的说法,这些妖吧,在人家里呆惯了,平时也不咬人,熟悉的人,还能伸手摸摸呢,说那毛可扎人。它成天就趴在院里晒太阳,吃羊,吃饱了出去溜达,这些妖之间,也打架,咬得血淋淋的,回去让人给敷药,这人说他家的老豹爷爷特别能打,经常把别人家的妖咬得剩半条命。
“你说这人吧,咱这边的人,对妖都是又怕又恨的,但当时看那个人的表情,他对家里养着这老豹爷爷,还挺得意呢,也不知咋想的。
“但那毕竟是凶物啊,养不熟的,那北蛮人说他有过一个弟弟,才四岁的时候,看他爹喂老豹爷爷,一边喂一边伸手摸了两把豹子头,孩子趁着跟前没大人的时候,当那是猫呢,也学他爹上去摸,结果——”
越老太太压低声音,凑近重孙女:
“等他爹娘回来的时候,他那弟弟就只剩血淋淋的一只鞋和小褂子了。
“而且,等那个北蛮人收拾东西走了,隔壁村发现有个六岁的孩子也没了,直到今天,再也没找回来。”
越珍儿和越宝儿吓得一起哇哇惊叫起来,抱在一起大哭。
越老太太则恶作剧得逞,老顽童似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