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副嫌贫爱富的嘴脸!话音里的夸耀和洋洋自得,让那些骑在马上的甲卫听得都皱眉。方才他们对追赶上来的方绪还怀着几分警惕,这会儿简直有几分同情了。方绪的脸色一点点灰败了下去。孟弗把话说完便不再看他,摔下车帘,吩咐车夫启程:“快着点,使君正等着我呢,可别让使君等急了。”马车载着少年的心上人远去,车身一点点被浓雾吞没,消失在了视野尽头。方绪仍旧凝望着远方,握着佩剑的手紧了又紧tຊ。猛地“叱”了一声,驾着马再次追上去。
“阿弗,你若不愿,我带你走。”
方绪晨起有事外出,中午回府听说了被送走的是孟弗,立刻马不停蹄地赶了来。
此时隔窗相望,车内的美人一脸无奈,车外的俊秀郎君则红了眼眶,落在旁人眼里怎么看怎么像一对棒打的鸳鸯。
孟弗看看马车两侧披甲执兵虎视眈眈注视着他们俩的魏骧亲卫,再看看清瘦的方十郎,以及他那柄镀金镶宝石的佩剑。
这剑挺好看的,就是执剑的人并不精于剑术,最多也就起了个造型上的作用。
孟弗再次叹了口气,端容正色道:“十郎君何出此言?我是自愿的。早就听闻魏使君是少有的伟岸丈夫,我倾慕已久——”
方绪不信,仍在试图说服她:“你就这样跟了他,无媒无聘,将来若被他厌弃了,如何是好?”
“大好的日子,别说晦气话。似我这等姿容,还不把魏使君迷得神魂颠倒,怎么会遭他厌弃?将来自是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我。这可是你父亲专门为我寻的好前程,你母亲还说,只要我得了使君欢心,来日再替魏使君生一个大胖儿子,刺史夫人的位置没准儿都是我的。”
孟弗笑颜灿烂,一脸憧憬;对面的方绪则满眼惊愕,好像不认识她一般。
“你……你当真这样想?”
“不然?放眼整个蔚州,难道还有比魏使君更有威势的男人?那些小门小户哪里配得上我,我要跟自然就跟最强的。替我转告舅父,他为我的苦心谋划我感激不尽,舅母的谆谆教导我也牢牢记着,请二老放心,来日我发达了,必不忘提携方氏一门,让他们收拾收拾准备鸡犬升天吧。”
好一副嫌贫爱富的嘴脸!话音里的夸耀和洋洋自得,让那些骑在马上的甲卫听得都皱眉。
方才他们对追赶上来的方绪还怀着几分警惕,这会儿简直有几分同情了。
方绪的脸色一点点灰败了下去。
孟弗把话说完便不再看他,摔下车帘,吩咐车夫启程:“快着点,使君正等着我呢,可别让使君等急了。”
马车载着少年的心上人远去,车身一点点被浓雾吞没,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方绪仍旧凝望着远方,握着佩剑的手紧了又紧tຊ。
猛地“叱”了一声,驾着马再次追上去。
孟弗感到头疼,为方十郎的执着。
正不知该如何才能劝退他,一件带着余温的披风自车窗递入。
“天凉,你加在身上……多保重,我走了。”
暮春天气,依旧有几分寒意。
方家人为了讨好魏骧,给她备的衣裳只以单薄精美为主,这样才能更好得凸显身形。一件取悦于人的礼物,谁会在意寒温?
孟弗也是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指尖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思绪回笼,马蹄声已经远去。
她紧紧攥着披风,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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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在天黑之前抵达了密阳城。
马车停在刺史府侧门,那里已有人等着了。
年长的上前见礼,孟弗问她如何称呼。
“孟姬唤老奴闵娘即可。”
闵娘是魏骧母亲派来照顾他衣食住行的,后宅由她总管打点。
孟弗还了半礼。
闵娘微微点头,再观孟弗,楚楚春衫、熠熠珠裙,鸦青长发挽作巍巍高髻,饰以花树金钗,一身肌肤尤其的白,面如凝脂、吹弹可破,好一个冰雪抟造的可人。
姿容如此之盛,也难怪五郎君为她破了例。
五郎君今年开春刚行了冠礼,婚事却迟迟未定——这倒不急,未来的五少夫人必要精挑细选才好,何况夫人心中已有了人选。
只是五郎君于女色上一直不甚上心,这也成了夫人的一桩心病。而今孟姬入府,夫人的心病大可除了。
所以对于孟弗的到来,闵娘态度持中,不热络,也不冷淡。只是第一时间派人把消息递送去了老宅那边。
她身后四个婢女同样是从老宅跟过来伺候的,分别是兰茜、红酥、绿韵、碧珠。
四人看孟弗的眼神有好奇,也有审视。
为首的兰茜不着痕迹将孟弗从头打量到脚,越看唇抿得越紧,脸色不甚好看。
方家送一赠二,也给孟弗配了两个侍女,一个叫春盎,一个叫秋盈。
“你二人既是孟姬带来的,就还贴身伺候着。”
闵娘引着孟弗去了后宅的披香院,另拨了几个粗使的婆子侍女过来。
“敢问闵娘,”为了人设保持统一,孟弗没等安顿好就迫不及待地追问,“怎么不见魏使君?”
闵娘如实回她:“咱们五郎君身上还兼着长麟军使,常宿西郊军营,要么就是衙署廨舍,公务繁忙,极少回来。不过今日孟姬入府,想必五郎君会回的,孟姬不必心急。”
“那我就等着了。五郎君一回来,闵娘一定要知会我,我要第一时间去迎五郎君。”
从披香院出来,绿韵碧珠对视一眼,噗嗤笑出了声。
“当着那么多人,瞧她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儿,真不知羞!”
“出身微贱,大抵没见过什么世面……”
闵娘回身斥责道:“她再如何也是五郎君的人,于咱们而言算半个主子,谁准你们私下议论的?”
她二人低头吐舌,不说话了。
闵娘走后,碧珠哼了一声:“只是个妾侍罢了,算哪门子的半个主子。”
绿韵看向一直绷着脸的兰茜和无甚情绪的红酥,“她也就空长了副好皮囊,论仪止教养,根本比不上二位姐姐。”
碧珠附和:“笑一时不算本事,笑到最后才算能耐。就她那轻狂样,我敢打赌,要不多久五郎君就会厌弃她。”
兰茜的面色稍稍好转,嘴上只道:“闵娘方才的话被你们给吃肚里了?离了老宅,规矩是愈发松散了。”
“是是是,我们不说了便是。不如猜猜,今晚五郎君会不会回来……”
长麟军营。
负责往安丘接人的亲卫已经回转,并将孟弗与方绪的那番对话如实作了汇报。
近随青霄看了眼自家五郎君,感到匪夷所思。
昨日五郎君受他堂兄魏寔邀请参加春狩,傍晚时就近歇在了安丘县,谁承想就发生了献美的事。
这种事以前不是没有过,但这是头一回,五郎君没有拒绝。
非但没拒绝,还把人接回了府。
青霄以为,那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佳人,否则怎么能令得铁树开花呢?
可据回报来看,这分明是个轻浮浅薄又虚荣无知的女人。貌似还和方家十郎——她那表弟不清不楚。
五郎君怎会看上这样的女人?
转念又一想,才一夜而已,哪来得及知晓人品如何?
如今看清了,五郎君的心思也该淡了。
再有,那献女求荣的方家实在令人不齿,还妄图凭此裙带攀上五郎君?做梦。
因问:“郎君,今晚回不回?”
长案后的人收回视线,提笔挥毫,继续处理起急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