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倾起身,给老馆主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茶,然后才坐了下来。“顾准又要订婚了。”老馆主看着南倾,从她脸上分析她的表情。南倾面色平静:“我听说了。”“还在意吗?”老馆主嗓音粗粝,却异常淡泊。南倾摇头:“从未。”“那,祁郁呢?”“你们领证两年却从未见面,这次回来要离婚吗?”提到祁郁,南倾睫毛微颤。她双手捧着茶杯,思量之后,如实开口:“暂时不离。”“他很好,我想努力试试。”
殡仪馆以前有师兄和她在,还算有些人气。
如今冷冷清清的,一踏进来,一股子寒意。
南倾轻门熟路的来到休息室,只看到桌上有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
这种情况,十有八九是茶喝到一半来活儿了。
南倾换上无菌服,穿戴整齐,穿过家属痛哭的走廊来到入殓室。
敲了敲门,推开门走进去,正看到老馆主苍老的背影,入殓台上尸体被缝合到一半。
老馆主弓着腰撑着台子站在那里,脸色苍白。
南倾大步走过去,目光担心的搀扶老馆主:“师父,您还好吗?”
老馆主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
从她敲门的那一刻他就听出来了。
只是朝她摆了摆手,将手中的工具交给她:“扭了一下腰,你来了就交给你了。”
南倾扶着他:“我送您过去休息。”
老馆主伸手推开她搀扶自己的手:“我自己能走。”
明白他的坚持,南倾不放心的松开了手,目光担心的看着老馆主弓着腰,一步步的挪到一旁。
纵然担心,可她清楚老馆主的性子,他不稀罕别人的同情,向来都是一个人冷冷清清。
收回视线,南倾看了眼死者的照片,然后开始整理尸体面貌。
一针一线,如同被赋予生命一般在手中穿梭,这些技术对南倾而言是刻在骨子里的。
熟悉的血肉缝合声响起,南倾逐渐平静下来,快速结束工作后,她后退一步。
脱下手套,指尖轻点眉心,双手合十朝眼前遗体深鞠一躬:“一路走好。”
话落,她站直身子,走过去打开门让家属进来送死者最后一程。
自己则走向老馆主。
没等她伸手,老馆主已经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他刚才自己揉了一下腰,缓和了不少。
南倾询问:“要不跟家属沟通,晚些再超度?”
老馆主摆手:“算好的时间,没有推迟的道理。”
“人的灵魂停留是有时限的,差一分一刻都不行。”
他有他的坚持。
南倾也没执着,点了点头,她准备退出。
以往,超度的事老馆主都不会让人在身旁。
然而这次,老馆主却主动开了口:“你留下来学习吧。”
南倾诧异抬眸。
老馆主神色平静:“我做,你看着,能懂就懂,不能懂,也别问。”
南倾短暂的错愕,然后明白老馆主这么做有他这么做的道理。
有些东西,是言语说不清的。
她点头,跟着走了过去。
老馆主与逝者家属简单交涉了几句,只留下死者至亲。
解剖室内,三炷香点燃放在死者的一端,老馆主神情肃穆,开始超度。
香火的气息逐渐溶解空气中的血腥味,南倾就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整个入殓室气氛宁静,家属强忍着眼眶的泪水,送死者最后一程。
这一刻,便是永别。
气氛逐渐低沉,到最后,家属仿佛明白失去了什么,再也忍不住哭泣出声。
南倾鼻头微酸,垂眸挡住眼眶湿润,随着法盘落下,一切尘埃落定。
老馆主叹息一声,上前将哭泣不成声的死者家属扶起来,而后负责焚烧尸体的队伍过来,将死者遗体带走。
随着死者遗体被缓缓送进焚烧炉的那一刻,一个人的人生彻底结束。
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躯壳,随着大火化作灰烬,便是彻底与世长辞。
南倾来不及感叹,又要转头处理下一位死者的遗体。
一整天忙碌下来,外面已经堆满了积雪。
南倾和老馆主终于有时间坐下来休息。
火炉上的茶依旧煮着。
南倾起身,给老馆主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茶,然后才坐了下来。
“顾准又要订婚了。”
老馆主看着南倾,从她脸上分析她的表情。
南倾面色平静:“我听说了。”
“还在意吗?”老馆主嗓音粗粝,却异常淡泊。
南倾摇头:“从未。”
“那,祁郁呢?”
“你们领证两年却从未见面,这次回来要离婚吗?”
提到祁郁,南倾睫毛微颤。
她双手捧着茶杯,思量之后,如实开口:“暂时不离。”
“他很好,我想努力试试。”
在老馆主面前,南倾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内心。
她最狼狈的时候,是老馆主拉了她一把。
于她而言,老馆主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亲人。
人人都忌讳殡仪馆,对南倾来说,却是一踏入便会静心的地方。
老馆主笑了起来,眼神落在她身后门口的地方:“别站着了,进来坐。”
进来坐?
南倾脊背挺直,下意识转过身。
还有谁在吗?
在她转身的同时,一道颀长的身影自门外走了进来。
男人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高大的身影走进来,显得整间休息室都窄狭了起来。
他迈开腿,径直朝南倾走了过来,脸上还挂着无法掩饰的笑意。
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话,看向南倾的眼神灼热而深情。
南倾扭头,看向端着一杯茶悠哉喝着的老馆主,瞬间明白了什么。
顿时觉得这两人太无聊:“您套我话呢?”
老馆主一脸无辜:“没办法,他给的太多了。”
说话时,祁郁走过来,将手里的箱子递给了老馆主。
南倾才发现他手里还拿了礼物。
老馆主打开,里面是一套难得的紫砂茶壶。
为了一套茶壶把自己给卖了,这是老馆主干的出来的事。
祁郁沉腰在南倾身旁坐了下来,面不改色的看着她:“我来接你回家。”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这会儿南倾连“您”也不称呼了。
祁郁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些幼稚,态度放低了不少:“问了二伯,他说你在这儿。”
所以祁郁一下班,就开车赶了过来。
“哦,老馆主是你伯伯,合着我是外人。”
南倾双手环胸,娇俏的面庞露出几分小傲娇:“那您叔侄二人慢慢儿聊吧,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她就要起身。
祁郁连忙伸手拉着她,起身将她揽入怀中,急忙解释:“我们是夫妻,二伯也是你的二伯,怎么能算外人呢?”
老馆主在一旁笑哄道:“得了,我就差把你当亲闺女养着了,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一抬手:“坐下,陪我喝杯茶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