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您是廖荀的姐姐,我请高中同学的姐姐吃饭,有什么问题呢?”其实也是苏芮舒觉得有点愧疚,毕竟下午在警局的问话,勾起了何雪那么多痛苦的回忆。李队的话忽然在她耳边响起:“这人呀,心里得有点软和的地方,日子才能过下去。”苏芮舒眼眶一阵酸涩,头低在菜单后,半晌没有动静。“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等让我们廖荀回请你。”何雪笑着调侃说。苏芮舒一下就害羞了,小脸微红道:“您...您说什么呢...”“在我这个老姐姐面前还装呀,我是过来人,小姑娘的那点小九九,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年轻的时候,我们就像农民种玉米一样,满心满眼地去经营自己的人生,还有力气去抱怨,去折腾。
你相信只要坚持不懈,哪怕过程再苦,最终都会收获幸福的果实。
可后来你好累,伤痕累累。
你忽然发现,人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价值,选择大于努力。
你终于妥协了,转身看看毫无起色的玉米地,你走了进去,卸下玉米叶子裹紧身躯。
心里想着:就这么烂在地里吧,希望明年能长出一个新的我,那时的我,一定会比今年的我出色吧!
但无论怎样,种下玉米还会长出玉米。岁月轮回,无法脱胎换骨,你还是原来的你。
其实世人皆苦,没有那么多逆天改命。
两个小时过去,审讯室内仍旧时不时传来对话声。
“ 可你应该知道,你的谎言很容易就会被戳破,到时候我们一定会找上你,甚至怀疑你。”
“ 我也是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吧,好不容易有再做医生的机会,我实在不想再次失去了。至于怀疑我,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不怕你们怀疑。” 她的目光坚定。
苏芮舒深吸一口气,酝酿着接下来要说的话。
“ 你以前是医生,因为医疗事故被开除,你害死了人,你感到内疚,这些我都能理解。可你竟然为了自己继续当医生的私欲,在没有执业许可的情况下,为小区里那么多身体脆弱的老年人治病!离开专业医院的这些年,你能保证,你的学术水平没有退步吗?万一,悲剧重演怎么办?”
苏芮舒越说越激动,她真的替那些人感到后怕,也为何雪捏一把汗。
“ 何雪,职业资格考试,是对一个医者从业水平的基本检验。这个门槛的存在,是为了给社会秩序一个保障,给大家的生命一个保障。”
“ 如果你真的为自己曾经的错误感到悔恨,就不要一错再错下去了!生命的价值,有很多种方式可以实现。”
这一次,审讯室内半天没有再传出声音。
“ 你们还有问题吗?我有点累了。” 今天何雪的情绪经历了大起大落,确实疲惫了。
“ 目前没有了,您说的信息我们会去核实,后面如果再有问题,我们会再次联系您,和您丈夫。”
何雪没有立马离开,而是走过来,牵起了苏芮舒的手。
果然还是年轻女孩儿的手滑嫩,丝毫没有被生活摧残的痕迹。她轻柔地抚摸着说:“ 苏警官,我能跟你单独聊聊天吗?以苏芮舒和何雪的身份。”
单独聊聊,不是警察面对死者家属或嫌疑人,只是寻常身份的两个女人,在一起闲聊。可以聊聊日常,生活,情感,什么都行。
周家寻示意苏芮舒墙上挂着的表盘,马上到下班时间了。
“ 好,你等我换一身衣服,咱们找个地方吃晚饭吧。”
更衣室内,苏芮舒本来想给姥姥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在外面吃,但当她打开手机时,却在微信页面停留了好久,一条他的消息都没有。
她先是给周家寻发了个微信:查查何雪老公。
紧接着,她直接给廖荀打了个语音电话:“ 喂,你今晚有时间吗?...嗯...我能请你帮我个忙吗?你去我家陪我姥姥吃顿饭吧...”
苏芮舒今晚选了家南方炒菜馆。
她想着何雪出生在福岭,又在那里生活了那么多年,搬到莱江后,应该也会时常想念家乡的味道吧。
“ 今晚我请客,您点吧,我对福岭哪些菜好吃也不了解。” 脱下警服的苏芮舒,好像瞬间切换了另一个角色,不再那么面容冷峻,语气也柔和了很多,笑起来甜甜的。
这时候才能看出,她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
“ 不行,怎么能让你一个上班没几年的小姑娘请客呢?”
“ 没事的,您是廖荀的姐姐,我请高中同学的姐姐吃饭,有什么问题呢?” 其实也是苏芮舒觉得有点愧疚,毕竟下午在警局的问话,勾起了何雪那么多痛苦的回忆。
李队的话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这人呀,心里得有点软和的地方,日子才能过下去。”
苏芮舒眼眶一阵酸涩,头低在菜单后,半晌没有动静。
“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等让我们廖荀回请你。” 何雪笑着调侃说。
苏芮舒一下就害羞了,小脸微红道:“ 您...您说什么呢...”
“ 在我这个老姐姐面前还装呀,我是过来人,小姑娘的那点小九九,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被戳中心思的小姑娘,脸愈发红了,看得何雪忍不住笑,说:“ 你去厕所照照镜子,你现在这脸蛋哟,比那路边的花开得还红。”
想不到那个外表看起来温柔娴静的何雪,八卦起来,也跟十几岁的女孩儿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都只说男人至死是少年,明明女人也至死十八岁。
“ 您是怎么知道的?”
刚才在警局苏芮舒没来得及问,何雪怎么一下就知道她的名字叫什么,还知道她和廖荀的事,自己可从来没说过。
“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也是在警局,我父亲死的那天下午。” 何雪顿了顿又说,“ 那天我弟弟看见你的时候,眼睛就像会发光,你看他的眼神也是,真当我瞎了?”
“ ......” 苏芮舒想起了那天的场景,那个跨越了十年的长久对视,的确是过于旁若无人了。
“ 我听我弟弟用那么温柔的声音说:苏芮舒,好久不见...” 何雪甚至模仿出了廖荀的语气。
“ 诶呀,您别说了...先点菜吧...” 苏芮舒就差找个地缝钻下去了。
“ 还不好意思了?好好好,先点菜,咱们边吃边聊。”
何雪点了红烧蛏子,清炒地瓜叶,干贝丝瓜鸡蛋汤,主食是玉米饼,菜很快就上齐了。
“ 你尝尝看吃不吃的惯,我们老家的饮食习惯都比较清淡,现在是晚上了不要吃得太油腻,影响睡眠,我就只点了海鲜没点肉类。”
“ 没事呀,莱江也是吃海鲜为主呢,我从小吃到大。”
“ 现在五月份蛏子正肥呢,爱吃就多吃点,干贝丝瓜汤也是鲜得很呢!”
“ 您这说话谈吐呀,一听就是医生,饮食清淡,忌油腻,影响睡眠哈哈哈哈哈......”
“ 诶呀职业病,习惯了...”
但别说,这清淡的菜吃起来,就是舒服落胃,绿油油的菜搭配海鲜再来一口热汤,心里暖和和的,不大会儿额头上渗出点汗,把工作一天全身的疲惫都疏解了。
苏芮舒感觉自己呼吸通畅了不少,身体比今天早上舒服多了,头也不那么疼了。
“ 诶,您怎么点了玉米饼呀,你们那里习惯吃这个吗?”
“ 那我也不能只管自己啊,也得照顾你这个北方姑娘的胃呀。”
苏芮舒叨起一块玉米饼,咬了一口,好吃是挺好吃的,但不如她姥姥做的。
“ 怎么了?不喜欢吃?” 何雪看出苏芮舒吃得没那么欢。
“ 没有,我特喜欢吃玉米饼子。小时候跟我姥姥在河丰镇生活的时候,她经常烙给我吃。这不就把我的口味养叼了,吃姥姥做的吃习惯了,餐厅里的总觉得油太大,吃不太下...”
夜晚,人与人坐在一起吃饭聊天,是件有魔力的事,好像更容易在不经意间卸下心防,袒露内心的柔软。你请一顿对方请一顿,感情就在这一顿顿饭里吃出来了。
“ 是呀,再好的食材,也做不出家的味道。” 何雪听了苏芮舒的话,有些惆怅。
苏芮舒赶紧调转话题矛头,“ 您怎么不吃菜,光喝汤呀?”
“ 害,我们那儿整天喝汤,加上夏天热胃口不好,就格外爱喝些汤汤水水的,我在家也是这样,我老公还整天说我做个饭麻烦,又做菜又做汤的。”
何雪提到老公,幸福的神情简直溢了出来,苏芮舒不自觉得也被那笑容感染了。
或许老天也没有那么不公平,它亏欠你的,总会在另一个地方补回来。如果何雪还是福岭医院的医生,那她的工作会很忙,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伴老公孩子,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感受人间烟火气。
所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更重要的是看你从哪个角度想。
老话说得真没错,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 那你老公可真幸福,每天都有菜吃还有汤喝。”
“ 面对不喜欢的东西,再多也只是累赘!你忘了他是莱江人了,没有喝汤的习惯,也喝不惯我们那儿的汤,我做了那么多年,就没见他碰过,光我喝了哈哈哈哈哈...”
“ 那是他没有口福呢!诶,您有孩子吧?几岁了?”
“ 芮舒呀,快别一口一个您了,跟着廖荀一样叫我姐就行,反正你早晚也是我们家的人!”
苏芮舒差点把饭喷出来。
下午怎么没感觉出,何雪是这么直接的人,说话的调调也可爱,心态完全看不出来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果然人还是要多接触,才能进一步了解。
“ 姐~您...真是的!”
“ 诶~ 哈哈哈哈哈...”
笑了一阵儿,何雪回答道:“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当然有孩子了!我结婚结得晚,好在上天眷顾让我有个了个女儿。她叫许奕,今年九岁了,等有机会带她出来找你玩。”
“ 真的吗?好呀!许奕...真好听,是哪个奕呀?”
“ 是神采奕奕的奕。”
本章玉米的理论看酸了,写进了我的心坎里,遇到了知己的感觉,好有共情呀!
写身边的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