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雪羿的动怒只是因为我说到了本质。那是不能被宣之于口的隐晦。可我不仅说了,还说得非常彻底。沉默之中,刘雪羿的面色渐渐变得晦暗难测,他低声说道:“你知道你说得这些,会给沈家带来灭门之祸吗?”“反正,更过分的事情都已经被你发现了。”我说,“你若有心对付沈家,就不会特意见我。”
他伸手接住我,修长的手指扣住我的手,掌心的薄茧微硬,触上去有种沙沙的颗粒感。
只是这样简单的触碰,却似乎在我心底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
我连忙抽身起来,在他对面坐好。
“我会规劝父亲的。”好半晌,我才开口打破这轿内的沉寂。
他微微松了口气,随即说道:“只怕,你未必行。”
依照父亲的秉性,他必定不会轻易退缩。
刘雪羿从袖中取出一封文书递给我。
打开看,是江南的奏报,上面所奏的人,是我父亲的学生,如今在江南主事的人。
“如果你父亲和陈大学士继续追究裴副将的事,那么他的学生也会牵涉进这场风波里,那么,他们一心想在江南推行的新田法只怕也会受阻。”
我对朝政的事务不甚上心,听出他言语中的警告,冷笑一声,“多谢你的提醒,提醒我们为了那推行起来利国利民的政策来放过一个在天子脚下当街杀人的副将。”
随即,我就要起身下车,他连忙拉住我的衣袖。
“沈颀,我今日给你说这些,就是不想沈家涉身其中。”刘雪羿抬眼看我,“独善其身,对你们更有利。”
“多谢好意。”我冷淡地移开脸,“我知道用什么劝父亲了。”
“被支配者就算知道那被支配的命运,为了生存,还是要担着,因为活着,最重要。”刘雪羿说道。
那是我在看耍猴的时候说的话,难为他费心记着。
“原来,对你而言,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他说。
我回身瞪他。
刘雪羿看着我,唇角却是缓缓上扬,“看你总算在我面前露一回短,才觉得公平些。”
“堂堂男儿郎,与我在这里唇枪舌剑占口头便宜,竟然还觉得骄傲。”我嘲讽道。
“只是在你这里占得先机,殊为不易罢了。”他说,“我知道你在恼什么,所以我告诉你,此刻罢手不是怯于强权的退让,而是权衡下的结果。”
“刘公子为你们的内部包庇找借口的本事也颇为了得。”我说。
他眉头皱了皱,有些动了气,“沈颀,我给你机会见我,偷了文书给你,不是为了让你一直讽刺我的。”
秉性骄傲的人,能做到这一步,的确不容易。
“你做的事,我承你的情,如果日后有需要我,我一定尽力相助。”我说。
他神色这才和缓,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声音也平和起来,“倒也不……”
“不过,这跟我讽刺你,是两回事。”我又继续说道,“你们内部包庇,弹压朝臣,妄废国政也是事实,就算我不说,我心里也会这么想的。如果你觉得我的想法是正确的,我同情你的身不由己,如果你觉得我的想法是荒谬的,我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只是因为我几句话就感到冒犯吗?
刘雪羿的动怒只是因为我说到了本质。
那是不能被宣之于口的隐晦。
可我不仅说了,还说得非常彻底。
沉默之中,刘雪羿的面色渐渐变得晦暗难测,他低声说道:“你知道你说得这些,会给沈家带来灭门之祸吗?”
“反正,更过分的事情都已经被你发现了。”我说,“你若有心对付沈家,就不会特意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