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珂掀开被褥,抓着芷福的双手好似握紧了救命稻草,呼吸变得急促,“重来一次,那些事绝不可以在发生,我绝不可以再……走错一次了。”芷福不明所以,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脊,顺着话安抚:“是是是,小姐打小最是聪慧,读过的诗词、走过的路一次就背得记得,肯定不会走错的。小丫头还挺会哄人。可惜,往事皆为悲。嫁给是沈璟晏那一日,她心里的雀跃没有其他人可以明白。而现在的她,心里埋藏的痛苦和仇恨,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明白。
春雨绵绵,这场雨一直落到夜晚还未消停。雨静风停,山间很快弥漫起一层朦胧的水雾,入了夜沾染上两头寒的空气,冷意还真有些刺骨了。
小和尚送来了炭火和夜食。
薄雾浓云夹杂着闷雷,令人心慌。
顾云珂吃了碗素面和几只豆腐饺,就把身子藏进被褥里,连头也给盖上了。一阵阵的寒意怎么都抵挡不住,从脚心钻入心房。
自那次以后,她就惧怕雷雨天。
一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
雷雨夜,血洗殇山山谷,满地的尸首只用白布粗糙的盖着。
“芷福……芷福……”
顾云珂绵软的嗓音变得颤抖,窝在褐色的被褥中,轻轻颤栗着,可怜的像只受了伤的小兔子。伸出手在空气里抓了几下,此刻她身边只有从小伴着她的小丫头,无人可依。
芷福坐在一旁打盹儿,听到小姐唤自己,揉了揉眼睛,坐在榻边握住顾云珂的柔荑。
“小姐,您怎么了?手这么凉!是不是受凉发热了!您别躲在被褥里,出来让芷福看一看你可好?”
顾云珂紧紧握住芷福的手,像是在借助力量,好让自己忘却前世的阴影和恐惧,哽咽道:“芷福,我没病,只是做了梦魇,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梦。可怕到……我宁愿和他们一起死在那里,也不愿像傀儡一样回到那关押金丝雀的牢笼之中。”
雷雨夜提起死不死的,真够吓人。
芷福隔着被褥抱住顾云珂,轻轻拍了拍安抚道:“小姐,芷福愚笨,听不懂您说的是什么。但梦里呢,其实都是反的,您不要想太多。”
“对!那些是反的,是假的!”
顾云珂掀开被褥,抓着芷福的双手好似握紧了救命稻草,呼吸变得急促,“重来一次,那些事绝不可以在发生,我绝不可以再……走错一次了。”
芷福不明所以,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脊,顺着话安抚:“是是是,小姐打小最是聪慧,读过的诗词、走过的路一次就背得记得,肯定不会走错的。
小丫头还挺会哄人。
可惜,往事皆为悲。
嫁给是沈璟晏那一日,她心里的雀跃没有其他人可以明白。而现在的她,心里埋藏的痛苦和仇恨,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明白。
顾云珂为何惧怕打雷的雨夜?
还是和前世的经历有关。
前世顾家满门、父兄母嫂就是在这样雷雨交加的夜里,被沈璟晏一道声东击西的旨意从漠北边关调回景都皇城。沈璟晏暗中与漠北暗通款曲,借用敌国之手在回景都的路上,在那最危险的山谷,屠尽顾氏一族的忠魂。
当时,沈璟晏还没有被废黜太子身份,顾家不过是他爬上高位的一枚棋子,一切办妥之后,顾家变成了废棋,为了不留下把柄,沈璟晏设计除掉了顾云珂的母族。
待到顾云珂得到侍卫牧流云的消息,快马加鞭赶到殇山,只剩下满地的尸首和混着雨水快要被冲淡的血水。
她茫然的跪在雨水和血水中,想要抓住娘亲和哥哥失去了温暖体温的手,她多想抱抱他们,可她什么都抓不住。
眼泪不停的掉,却什么声音都喊不出来,她像个可怜的哑巴,无声的哭求。
【“云珂,他们在奉旨回京的路上遇到了漠北的铁骑埋伏,孤也不想看到这一幕。可是你这样悲痛,岳父岳母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那时候,沈璟晏还在欺瞒她,是漠北人杀害了她的亲人。
往常他一向只唤她顾云珂,或者一本正经的叫她太子妃,只有那次还算亲密的唤了她云珂两字。
亲人已逝,顾云珂只剩下自己的夫君了,脑子一片空白,看着地上其他的漠北人尸首,轻易的相信了沈璟晏的谎言。
电闪雷鸣,仿佛在给冤死的亡魂引路。
回宫后,顾云珂大病了一场。
沈璟晏一改之前的冷漠,倒是时不时带着新鲜玩意儿来看看她,还大言不惭的答应会替她的母族报仇雪恨。
顾云珂自然对他百般信任、不疑有他。
直到侍卫牧流云暗中摸索,拼死将一些消息带回给了顾云珂,从那些蛛丝马迹中,这才知道真正杀害了顾家的凶手,是和她同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的夫君。
谎言揭穿后,沈璟晏一剑赐死了牧流云,将顾云珂软禁在东宫,对外宣称太子妃失去了亲人,得了疯症。
“小姐!小姐!您怎么哭了呢?”芷福摇晃了几下顾云珂的胳膊。
她深深倒吸一口气,从阴霾中回过了神,抬手抹去眼尾的泪水,摇了摇头:“没事了,一切都会好的,对吗?”
芷福不明白顾云珂的情绪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只能小声安慰:“会好的小姐。”
吱呀一声,木窗被夜风吹开,裹挟着冰冰凉凉的雨水。刺眼的一道闪电劈过,厢房内瞬间被照亮恍如白昼。
顾云珂哭着哭着便浅浅入眠,那道白光一闪而过照亮了她梨花带雨的娇颜,身子又随之轻轻颤了一下。
芷福替她捏好被角,起身准备去关窗。
厢房外,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没过多久,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好像是沈北枭带来的那一群侍卫们,“南面的库房起火了!快救火啊!”
几乎是一瞬,顾云珂猛得惊醒回来,心里不安的咯噔了一下,这种天气总感觉有怪事要发生。
芷福透过木床的缝隙,疑惑地嘀咕:“下着雨呢,寺庙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
顾云珂毫无睡意,坐在榻沿心里盘算,难不成是因为南边库房存放的香火和油纸?那也不至于眼下乱成一团。
记忆里某一点模糊不清的片段逐渐回笼,纤细的玉指抓着被褥一角,发紧到骨节泛白。
她依稀想起来了一些零碎旧事,前世顾云珂从苏州外祖家探亲归家,并没有绕路前往大觉寺拈香拜佛。回到家中没几日,便听爹爹提起过,大觉寺起了一场小火,好在寺内没有人伤亡。但此事貌似牵连甚广,隐约听到爹爹和祖父提及了宫中的皇亲国戚。
【“大觉寺……大火……刺杀……殿下。”】
串联在一起,恍然发现是个记忆里久远的阴谋。
顾云珂不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