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雪说不出话,只想快点离开,她知道眼前这群人或许没有恶意,只是听说有个名人,过来参观一下,最好能认识一下。她想体面点,起码不要那么狼狈的逃走,可她又无法做到继续留在这里进行正常社交。因为他们是蔡佑宁叫来的朋友,而蔡佑宁正拉着她冰凉出汗的手,对朋友们笑。他们在说话,林知雪融不进去,也听不进去,直到听到有人喊她——“林知雪。”她忽然听到了陆晟鸣低沉的、毫无起伏的声音,天籁一样。他们都转过头,看着正向这边走来的陆晟鸣。
“林知雪,我们学校的校花,超级漂亮。都跟你们说过她是我朋友还不相信。”
“我聊会儿就回去,你们先玩。”
蔡佑宁放下手机,又聊回了之前的话题,“你是觉得我性格大变对不对?”
她始终弯着唇,“我只是觉得太内向也不好,女孩子还是要灿烂阳光一点,你说对吧。”
林知雪看她,觉得她不只是性格变得开朗了,是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齐耳短发长至腰际,身形变得单薄,换在以前她只是看着都会脸红的分体泳衣被她大方的穿在身上。
她变得更好了,可林知雪在面对她时却总觉得不舒服,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希洋你怎么不喝啊?”蔡佑宁把饮料往她那边推了推,“哦我差点忘了,你当模特需要保持身材对吧,是不是要戒糖?”
林知雪刚想摇头,她吃不胖,只有在需要拍摄的时候才注意一下饮食。蔡佑宁已经把饮料杯随意往左一拍,“啪叽”一下正好掉进座位旁边的垃圾桶里。
“怪我,忘了你现在不一样了,这杯全糖,还是别喝了。”
蔡佑宁从小手包里掏出一包香味纸,抽出一张擦了擦手。
林知雪看到了她手上的美甲,粉白色的渐变,晕染的很漂亮。
蔡佑宁扔掉废纸,又一脸开心的跟她叙旧。
休息区安静又空旷,耳边只有蔡佑宁说话声和笑声,林知雪垂眸看着垃圾桶里破裂的塑料杯和外溢的液体,心头忽然涌上一阵说不清的烦躁,催促着她离开这里。
“我中考完回家恶补成绩,都没时间……”
林知雪站起来,“我觉得有点冷,先回去了。”
蔡佑宁的话被打断,她并不生气,看着林知雪被浴巾包裹着的姣好纤长的身体,羡慕的说,“希洋,你是不是又长高了,都快到一米七了吧。”
“嗯。”林知雪勉强发出一个音节,刚转过身,就看见一群年轻的男生女生从门口向她们这边走来。
男生有三个,女生有两个,都是同龄人,直直的看着她和蔡佑宁,这些人应该是蔡佑宁的朋友。
门口距离她们的座位只有短短的几步距离,她来不及走,这些人就刚好过来,堵住了她要离开的方向。
蔡佑宁站在她身边,又亲密的拉住了她的手,向那群人招呼,“看!一中校花,超漂亮吧!”
“真是林知雪诶……”
“好漂亮。”
林知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件商品正在被围观打量,而蔡佑宁就是热情的推销员。
她忍住不适,“我先走了。”
刚迈出一步,个子最高的寸头男生也同时向她走近了一步,两人差点撞上,林知雪只好又退回去。
寸头男主动伸出手,态度看上去很好:“你好,我是三中的周峻阳。”
他个子很高,堵在这里像是一堵墙,林知雪走不了,只好伸手碰了一下他的指尖,又很快收了回去,“林知雪。”
周峻阳放下手,笑起来,目光仍在她脸上,“哎,你比蔡佑宁说的还漂亮。”
林知雪说不出话,只想快点离开,她知道眼前这群人或许没有恶意,只是听说有个名人,过来参观一下,最好能认识一下。
她想体面点,起码不要那么狼狈的逃走,可她又无法做到继续留在这里进行正常社交。因为他们是蔡佑宁叫来的朋友,而蔡佑宁正拉着她冰凉出汗的手,对朋友们笑。
他们在说话,林知雪融不进去,也听不进去,直到听到有人喊她——
“林知雪。”
她忽然听到了陆晟鸣低沉的、毫无起伏的声音,天籁一样。
他们都转过头,看着正向这边走来的陆晟鸣。
女生们的目光立马亮了起来。
他步伐从容不迫,线条流畅的手臂间搭着一件大衣,走来时目光在这些人脸上巡视一圈,最后定定的落在蔡佑宁身上。
明明他眼中是毫无情绪的,可蔡佑宁还是吓得瞬间松开了林知雪的手。
林知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看着宛如救世主一般的陆晟鸣,第一次觉得他这么闪亮,“我先走了。”
三男两女不明情况,但还是自发让出一条路。看着两个人的背影一起离开公共休息区,在转角消失不见。
周峻阳收回视线,看着蔡佑宁问:“那男的谁啊?”
蔡佑宁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可能是她哥。”
一个女生不满的说:“你们一中人好狂啊,那个林知雪,全程甩脸子。”
蔡佑宁过去哄她,“别这样说嘛,她这么有名,很多人捧着的,有点脾气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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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走出休息区,陆晟鸣把臂弯间的大衣递过去,看她一脸迷茫,于是直接把衣服抖开,披在了她身上。
温暖的大衣瞬间将她包裹住,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香草的气息。
“你不是给我发消息说冷吗?”
陆晟鸣拉了一下她的手,随即轻轻皱眉。
他没说什么,把她的手放回大衣里裹着。
两个人直接回到住的地方,他们一行八个人,直接订了四室一厅的套间,看门口的鞋架,还没人回来过。
林知雪坐在沙发上,陆晟鸣找来纸杯,给她接了一杯热水。
她握在手里,但并没有喝,眼眶有点红。
太矫情了你林知雪。
她用袖子飞快擦了把眼角,抽抽噎噎的想把眼泪收回去,但看见旁边的陆晟鸣,又觉得没必要。
在他面前忍着没必要。
她五岁被石头绊倒后坐在地上哭,他就在旁边冷冰冰的旁观,问她哭有什么用。
她十岁在公园弄丢了最喜欢的娃娃边找边哭,他还在旁边冷冰冰的旁观,问她哭有什么用。
她十五岁被最好的朋友和当时有好感的小男生嘲笑外貌,藏在教学楼的楼道自卑的哭,他依旧站在旁边,问她哭有什么用。
林知雪整个人都缩进大衣里,把自己包成一块儿鼓囊的蚕蛹,声音闷闷的从里面传出,“我知道哭没用,我已经很丢脸了,你就别说话了。”
她没有听到陆晟鸣的回应,但她听到了锁门的声音。
除了他,不会再有其他人进来。
不会再有别人看见她这个德行。
她感觉到有一只手,隔着大衣放在她背上,很轻很轻的拍起来。
林知雪终于忍不住了,在黑暗但安全的小小空间里,放任自己哭出声。
她哭,是因为陆晟鸣。
五岁的陆晟鸣一脚踹飞了石头,带她回家消毒上药。十岁的陆晟鸣在她回家后自己出去找了一下午,最终把脏兮兮的娃娃送到她手中。十五岁的陆晟鸣把她强拽去杂志社自荐模特,用通过两个字给她重塑碎成渣的自信。
五岁的陆晟鸣只会冷酷理性的问她哭有什么用,十五岁的陆晟鸣仍然会问她哭有什么用,但却会语气放软的在后面加上一句但哭是一种发泄方式。
他们都在长大。
而长大这条路上,好像只要她稍微回头,总能看到陆晟鸣在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