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从来没感受过什么叫父母的爱。”平地惊雷般,谢若竹瑟缩一下,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不敢看穆静的眼睛,只能小声地说:“对不起。”是她的父母调换孩子,才凭空生出这么多事端,让本该千娇万宠的穆静受了那么多的苦。“没关系,”穆静大方地说,“当时的你跟我一样,只是个刚出生的小婴儿,我分得清罪魁祸首,只是你不该对我有敌意。”谢若竹狼狈地擦擦眼泪,终于鼓起勇气正视穆静。她再次说话,语气中带着愧疚与真诚:“对不起,我……太害怕了。”
翌日。
谢若竹还没睡醒,迷迷糊糊接了个电话,猝不及防听到一个噩耗。
“什么?爸妈一大早被带走了?”
谢若竹瞬间清醒,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哥哥在处理了吗?好的,我马上回去。”
放下手机,谢若竹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顾不上往日精致到指甲的洗护程序,只随便洗了把脸。
“冷静,冷静。”
谢若竹拍拍自己的脸,试图分析事情发生的原因。
家里生意都是爸爸和哥哥在管,如果公司出事,那不会是爸爸妈妈被一起带走,而哥哥无事发生。
但除了公司的事,还能有别的事吗?
有的。
谢若竹刚回S市,她没回家,直接联系到哥哥,打车去了公安局。
临近中午,艳阳高照,风却冷得刺骨。
公安局门外,谢家兄长身穿一身版型挺括的黑色大衣,头发凌乱,脸色阴沉,指尖夹着一根刚熄灭的烟。
穆静嫌弃地挥挥手,后退两步,好似是要躲开这难闻的烟味。
谢家兄长强压下心头油然而起的烦躁,开口道:“我们好歹是你的亲人,一定要做这么绝吗?”
“笑话,”穆静双手环胸,冷哼一声,“谁家好亲人用舆论逼我啊。”
谢家兄长深吸一口气:“这件事他们做得不对,但他们身为父母,只是想认回你。”
“现在不是嫌弃我不穿礼服的时候了?”穆静翻旧账,“过了这村没这店,想吃回头草?不可能!”
谢家兄长气得手都在抖:“我们是血缘至亲,这么一点小事你要计较到什么时候?”
穆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谁跟你血缘至亲,我单独一个户口本,你谢家株连九族都牵连不到我懂不懂?”
大冬天的,谢家兄长感觉自己快被穆静气冒烟了。
“再说了,”穆静微微抬起下巴,她身高不够,气势来凑,“我今天第一次见你吧?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扯东扯西?”
很好,谢家兄长从小到大,就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
正在这时,谢若竹大步走过来,在穆静面前高高扬起手——
穆静动都不动,轻轻挑眉,说道:“你信不信,这一巴掌下来,你会立刻进去。”
谢若竹顿时僵住,她不敢赌穆静的话是真是假,只能恨恨收回手。
她一路赶来没有化妆,脸上犹见一丝泪痕,难得显得有些狼狈。
谢若竹又急又气:“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对我们?”
“哟,这话说得有意思,”穆静嗤笑,示意谢若竹去问她那被气到冒烟的哥,“你们哪点对得起我?”
“对不起。”
穆静看向道歉的谢若竹。
见穆静没有反应,谢若竹忽然崩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捂脸大哭,“对不起,是我不该占了你的位置,我不该对你有敌意,只要你放过爸爸妈妈,我马上走,我一辈子不出现在他们面前,好不好?”
谢若竹哭得声嘶力竭。
穆静沉默一瞬,对谢家兄长感慨道:“不管这句‘对不起’是否真心实意,这还是我从你们谢家人口中听过的唯一一句歉意。”
“父亲势利,母亲冷漠,教导出来的长兄势利冷漠还虚伪。”
穆静瞥了一眼谢若竹:“唯独跟你们没有血缘关系的她还算有点良心。”
同样的情况下,谢家兄长在质问、威胁、道德绑架穆静。
谢若竹虽然也有道德绑架的嫌疑,最起码哭得真情实感,的确在为里面的谢家父母担忧。
“行了别哭了,”本来外面就冷,谢若竹一哭,穆静更加头疼,“例行询问而已,没犯事一会儿就放出来了,犯事了就好好在里面待着。”
“活这么大年纪,总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吧?”
穆静抬脚走进公安局,外面冻死了,她要进去暖和暖和。
**
许聆风得知穆静把谢家夫妻送进局子一轮游的时候,事情已经调查完毕,谢家夫妻放出来了。
穆静坐在咖啡厅中等人,她找了张靠在墙角的桌子,僻静无人,只有钢琴声缓缓流淌。
奈何穆静自觉没一点艺术素养,完全听不懂,伴着钢琴声给许聆风打电话吐槽。
“有时候我也挺无助的,”穆静语气中有十足的费解,“他俩脑回路太奇怪了,我一度很怀疑我是不是他俩亲生的。”
许聆风笑:“到底怎么回事?”
穆静唉声叹气一番:“他俩不知道从哪听说了我老师是谁,当然,重点不是我老师,也不是我,而是我老师的先生,他从政。”
穆静点到即止。
许聆风听明白了:“合着你就是个通道。”
“正解,”穆静摇摇头,“我回去后讲给老师听,给我老师气得,她老两口一生清正,临退休的年纪,还被人拐着弯惦记,哪说理去。”
许聆风问:“这下他们不会来烦你了吧?”
“他俩应该是不敢了,”穆静抬头,看见正缓缓走来的身影,说道,“我约了谢若竹,她到了。”
许聆风了然,说道:“那你们好好聊。”
挂掉电话,穆静指指桌边的二维码:“喝咖啡自己扫。”
谢若竹面色憔悴,她也没化妆遮掩,仅仅几天的功夫,她好像瘦了一圈。
连修身的大衣都看着有些空荡荡的。
闻言,谢若竹满心的慌张和惆怅都被愕然占据,她憋了一会,憋出一句:“你约我来连杯咖啡都不请啊。”
穆静随意道:“嗐,咱俩又不熟。”
谢若竹:“……”
谢若竹憋屈地给自己点了杯卡布奇诺。
等咖啡上来的功夫,谢若竹主动开口:“你是想跟我宣布你赢了吗?”
“榆木脑袋。”穆静不知道自己重申了多少次,“我真的对谢家一丁点的兴趣都没有。”
谢若竹眼眶泛红,说话间带上一丝鼻音:“为什么?为什么你抛弃的,我一点都留不下?”
谢家父母回来之后,对谢若竹的态度变了很多。
如果说他们想认亲时对谢若竹只是忽视,那现在,几乎是敌视了。
谢若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眼前总是会回想起爸爸妈妈带着些仇视的目光。
好像是在说,为什么你不能像穆静那样优秀,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谢若竹引以为傲的、用尽手段也要留下的、父母给予的爱意,成为伤害她最深的利刃。
“别用那种小可怜的眼神看我,我不吃这套,”穆静饶有兴趣地问,“知道为什么吗?”
谢若竹摇头。
“因为我从来没感受过什么叫父母的爱。”
平地惊雷般,谢若竹瑟缩一下,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不敢看穆静的眼睛,只能小声地说:“对不起。”
是她的父母调换孩子,才凭空生出这么多事端,让本该千娇万宠的穆静受了那么多的苦。
“没关系,”穆静大方地说,“当时的你跟我一样,只是个刚出生的小婴儿,我分得清罪魁祸首,只是你不该对我有敌意。”
谢若竹狼狈地擦擦眼泪,终于鼓起勇气正视穆静。
她再次说话,语气中带着愧疚与真诚:“对不起,我……太害怕了。”
穆静一针见血:“你害怕的本质是谢家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谢若竹眼神茫然,似是没转过弯。
穆静靠在椅背上,缓缓说道:“实不相瞒,在三年前,我已经知道换孩子的真相了。”
谢若竹瞪大眼睛,惊呼:“什么?”
穆静意外接触叶循的那一年,她祖上三代都快查清楚了,更何况区区换孩子的事。
当谢家的资料放在穆静面前时,她像读书时那样,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
看完后,名字还是王多多的女孩沉默良久,她看着墙上喷绘的“肃穆、安静”四个字,大哭一场。
彻彻底底发泄出来后,穆静决定不认亲了。
“我曾幻想过他们是什么样子,如果我生活在亲生父母身边,我该有多幸福。”
穆静讲起这些话来波澜不惊,所有情绪已经被她消化在王多多消失的前夜。
穆静想了想:“三年前,谢家应该补过一大笔税。”
具体多少钱穆静不知道,反正是查她祖宗三代的时候查出来的。
谢若竹努力回想:“我不知道,他们从来不跟我说公司的事情……”
“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
穆静毫不留情得剖开谢家造就的假象,“你是他们精心装饰的摆件,这个摆件可以是你,也可以是我,对他们来说没有区别。”
“跑题了,”穆静耸耸肩,“我当年想的是,他们连税都不交,我还能指望他们什么呢?”
谢若竹哭狠了,抽噎道:“你这样显得我很卑劣。”
“知道就好,”穆静站起身,准备走人,“该说的我都说了,好自为之。”
穆静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后退回来:“最后一件事。”
谢若竹:“什么?”
穆静认真地说:“上次直播,听听姐及时阻止了你的不理智,记得道谢。”
谢若竹:“……你跟聆风关系这么好了吗?”
“好不好是我跟她的事,”穆静说道,“道谢才是你的事。”
谢若竹:“……”
谢若竹知道自己当时表现并不好,多亏了常驻嘉宾和许聆风的互相配合,才没让她丢更大的人。
谢若竹用力点头:“放心,我不会忘记的。”
回到S大,穆静的心情非常愉悦。
麻烦已经解决,谢家以后怎么样都不关她的事了。
穆静哼着歌,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穆静同学!”
穆静转头,认出是上次询问她的其中一个便衣:“您好?”
男人换了身行头,像是某个科目的讲师,他上前,说道:“我有件事想问你。”
穆静配合道:“您说。”
“还是上次的事,我们发现当天有人主动撤热搜,降热度,你知道是谁做的吗?我们可能要细查一下。”
穆静:“……”
穆静吓得拒绝三连,“别别别,是我拜托朋友帮忙,不用细查的。”
对方何等人精:“有情况?”
穆静沉默良久,似乎在组织语言。
“这么说吧,你敢查她,不出一个小时,你领导会把你叫过去写检讨。”
穆静苦口婆心:“听我一句劝,我是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