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惊讶,壬袖更惊讶,就这么一碰面她已经察觉出除奚夷简之外的这对男女修为甚高,远非她所能比。而她从前只听奚夷简说过那位欢喜姑娘,可这些年这位欢喜姑娘到底去了何处,她身边那位大前辈又是谁?怎么瞧着有些……眼见着壬袖的目光已经往嵇和煦身上瞄,奚夷简却不打算将底细全都透露给对方,只说几人在办重要的事,叫这小丫头少管闲事。听他这么一说,壬袖果然“哼”了一声不问了,转而斜他一眼,“听说你被你徒弟捅了十来刀,连聚窟洲的封印都破了,没想到还这么活蹦乱跳的。那你徒弟呢?”
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容和和脸色一变,已做好了在这里动手的准备。
但奚夷简却在片刻的愣神之后忽然一笑,“哟,稀奇啊,小丫头竟然知道主动打招呼了。”
说着,他便转过了身,而他身后站着的那个女子也收起了手里的匕首,笑盈盈地掀开了面纱,斗笠之下是一副还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容,五官娇俏,唯独嘴角处有一道蜿蜒至耳根的疤痕,虽不至于骇人,却也难免叫人叹上一句可惜。
但她自己却像是早已不在意这处伤疤,反倒张口便打趣面前的人,“旁人都叫你娘娘腔,你还真自暴自弃把自己当姑娘了啊?”
眼瞧着刚刚还对峙着的两人忽然变成了其乐融融的故友相见,容和和紧攥着的手不由慢慢松开,心却忽地悬了起来,怔怔看过去,不知这时该不该开口。
而在她尚且犹豫的时候,奚夷简已经过来拉住她的衣袖,将她指给那姑娘看,“小不点,看到没,快点叫嫂子,说你嫂子是十洲第一美。”
这话说得容和和和嵇和煦都是一愣,可还不等他们有何反应,面前的那个小姑娘已经认真打量起面前的容和和,须臾,对着奚夷简叹道,“原本你说时我还以为你是哄我的话,没想到真的这么美。”
容和和相貌自然是极好的,那带着疏离的眼神非但没有冰冷之意,反倒与这尘世分隔开来,仿佛俗世永远也无法亵渎,让人只能远远看着不敢多想。
若不是顾忌着本人还在场,这小丫头定是要对奚夷简说上一句“你也太行了,连这等人物都拿得下!”
但这还算含蓄的一夸,却叫容和和有些不自然地稍稍垂下了眸子。饶是她性子再淡,被一个同样很好看的姑娘这样说,也是会觉得高兴的。
而奚夷简似乎很满意那小丫头的态度,又指了指她对身边的容和和介绍道,“壬袖。”
壬?不同于在外招来的那些邪门歪道,正经的六壬谷出身弟子都是壬姓。
这姑娘也是六壬谷的?怎么半点气息都察觉不出。
他们惊讶,壬袖更惊讶,就这么一碰面她已经察觉出除奚夷简之外的这对男女修为甚高,远非她所能比。而她从前只听奚夷简说过那位欢喜姑娘,可这些年这位欢喜姑娘到底去了何处,她身边那位大前辈又是谁?怎么瞧着有些……
眼见着壬袖的目光已经往嵇和煦身上瞄,奚夷简却不打算将底细全都透露给对方,只说几人在办重要的事,叫这小丫头少管闲事。
听他这么一说,壬袖果然“哼”了一声不问了,转而斜他一眼,“听说你被你徒弟捅了十来刀,连聚窟洲的封印都破了,没想到还这么活蹦乱跳的。那你徒弟呢?”
“你还没死心?”奚夷简瞥她一眼,摇摇头,“他就在楼上呢,这么想他的话,直接去找他呀。他现在正被你们六壬谷的人追着跑,刚好让你英雄救美,指不定一感激就以身相许了。”
他说话一向没什么顾忌,难为那壬袖姑娘也不羞恼,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可不就是听说谷里有人在抓他才过来的。谁敢动他,先过我这关。”
说完,对着几人一颔首,便凭空消失去找宁不还了,端得是干脆利落。
这么一看倒是明了了,那壬袖姑娘分明是喜欢着宁不还的,而且不遮不掩,经了几次失败还不肯罢休,只要一寻到机会,便还会追过来。
倒是坦荡。
容和和本不是愿意多管闲事的人,但在这时也忍不住看向了那姑娘消失的方向,眼底不无感叹。
有情,最是难得。
只不过,有些出乎意料,奚夷简竟也在一旁叹了声气,“傻姑娘。”
说罢,也未解释什么,便又招呼着他们继续走,边走边说,“有件事我得说实话,在六壬谷的时候,除了壬袖之外,其他人和我的关系都算不得好,若是碰见他们的人,还是尽快跑……”
话还没说完,忽见一个黑影从眼前一闪,竟是刚刚消失的壬袖回来了,而且甫一现身就扯着他晃了晃,“忘了告诉你了,老头子们听说聚窟洲封印破了,特意把壬一派过来抓你了tຊ,要是逮到你,回凤麟洲非打死你不可,小心点吧,真的会活活打死你的!”
余音未落,小丫头便又跑回去帮自己的心上人了。
她一走,奚夷简摸了摸额头,一脸尴尬地看向了面前的两人,“就算这样说,也不是所有六壬谷的人都一心想抓我。”
容和和轻轻瞥了他一眼,没给他继续说说那些往事的机会,径自走出了门。刚刚壬袖拿刀尖抵着奚夷简的时候,将几人都带进了她设下的虚幻之境里,隔绝了外界,眼下他们踏出门槛便走出了结界,耳畔又传来那熟悉的喧哗声,这才发现宁不还他们闹出的动静已经几乎掀翻了大半个客栈。
几人趁乱走出,却也未因为这几个突然的变故改变原本的计划,绕过几条街,又踏进了一间更热闹的客栈。主意是奚夷简提的,倒不避讳地说起了自己曾在偏僻之地吃的几次亏,直言道越是热闹的地方才越是不会惹人注目。
他依旧是那副姑娘打扮,哪怕修为被封了,缩骨练得倒是极好,再加上那奇特的幻术,无论是身形还是那副相貌,都与女子无异,一时间竟还真未叫人发现出什么端倪来。
可这副模样,“不便”之处倒也不是没有。
“你们三个人,三间房?”柜台后的老板是个见多了世面的狐媚子,似笑非笑地呵呵了两声,递过去两块玉牌,“屋子那么大,两位姑娘就不能一起睡吗?没看见后面有多少人等着住……”
不等她说完,奚夷简已经爽快地伸出手拿走了牌子,“能,当然能。”
偏偏在这时候与其较劲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容和和无言地看了他半天,却终是没有再外人的注视下说些什么。
等到一行人上了楼,在将要回房的时候,嵇和煦终于正了神色挡在他们中间,“和和与我一起住,还是你与我一起住,选一个。”
虽然他这样说也是意料之中,但奚夷简的脸色还是僵了僵,睃了眼容和和那毫无波澜的神情,咬了咬牙往嵇和煦那边退了退。
容和和心绪还乱着,本想回自己的房间先歇一歇,但在关门的时候却被自己的师兄拦住了门扇。
“和和,我们谈一谈。”
如那老板娘所说,这客栈的屋子确实要比寻常大上许多,又有床铺又有软塌,住上几个人也绰绰有余。但在蓬丘这对师兄妹的眼里,再大也大不过蓬丘的宫殿楼阁。自打进了这房间,两人的目光便未从彼此身上移开过。
多年相伴,容和和自然知道师兄想说什么,但却并未心虚地移开目光,而是直直看向了眼前的人,主动开了口,“师兄,我不会那么傻。”
“我只怕你身不由己。”情爱一事上,嵇和煦本不想多言,可无奈对方是替他背负了许多的小师妹,这么多年过去他都将自己摆在了长辈的位置上,亲眼看着这小姑娘跌跌撞撞走到今日,就算说他如今最放不下的就是对方也不为过。
他实在是不忍心看这姑娘再栽在同一个人身上。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看不出你我之间的端倪来,所以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只当还在从前。可是你们早已和离了,和和,他是他,你是你,不能再重蹈覆辙。”
打从未离开蓬丘时他便发现了,即便三百年已过,自己的小师妹还是会忍不住被那人的一言一行牵动心绪,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会在她心底留下一道痕迹。她会因为这三百年来的怨而对对方用起了心计,可是被对方搅乱了一颗心也是真真切切的,甚至会被旁人的事情勾起自己与奚夷简的回忆。
只这一日,见他将有危险,她可以不惜惹人注目。他与别的姑娘熟悉,她会因为未知而茫然。可当她发现他还是他,一切都没有改变时,她又不受控制地生出些心安来。
仿佛这多年来潜心修行只为蓬丘和十洲而战的日子都虚度了,她现在与凡尘俗世那些情窦初开的傻姑娘又有什么分别。
“你我都知道,这三百年你过得并不算好。或许他也不好,但在这三百年里,他已经有了……不,其实他一直都有自己的天地。他的天地太大了,大到这海内十洲都容不下他漂泊的心。无论是恩怨也好,奇缘也罢,他有着太多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你坚守的,偏偏是他不想要的。三百年了,其实你们都没有变。”嵇和煦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是不是太残忍,但他总要拉她一把,“别指望着老天还会再给一次机会……”
“听着倒是挺有道理的。”门边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但这是你能说了算的事吗?”
屋子里的两人同时回过了头,接着便见不知何时推门进来的奚夷简径直走了过来,他不知何时又改换了男子装扮,短短几步路,那脸上讽刺的笑收敛个干净,下颌微扬时那眸子里明明没有嘲弄,却仿佛在睥睨着世人。
他打从少年时起便是如此姿态,招来海内十洲厌恶也不罢休,更何况只是受制于人。
嵇和煦的神色也渐渐冷了下来,张口便要反驳对方,可一旁的容和和却扯了他一把,“师兄,别与他多言。”
“巧了,我也不想与师兄多言。”奚夷简甩了甩因为缩骨有些酸痛的手腕,笑着说了句,“但有一句话我倒想让师兄听听。”
说着,忽地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姑娘,“机会可不是老天爷给的,是自己给的,我就很喜欢给自己机会。”
话音未落,已一手揽住了容和和的腰,笑盈盈地倾身下去。姑娘有些愣神,但还是本能地挥起手给了他一巴掌,只是不知是她连手有些微颤,还是他动作太快,竟被他捉住手腕,拉着她的胳膊环住了自己的脖子,已经靠近的唇瓣终于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