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没有人知道她内心的纠结与伤心,也没有人理解在她青春里那么多陪伴的珍贵意义。她抽了抽鼻子,哦,对了,我还有个男朋友呢。她给江澈打了个电话,意外的,他竟然秒接,而且听筒那头还有点吵。“你在干嘛呢?”江澈的语气倒是很轻快,“我啊,我在找路呢,这个曲折呀,出租车司机都绕晕了。”邢星也没有好奇他要去哪,只是有些悻悻的低着头用脚踢地上的小石头。“我现在特别难过,特别特别。”他顿了顿,可能走太久路有些喘,“我知道,我都知道。”
徐庚霖一口酒“咕咚”一下子咽了下去,呛的直咳嗽。
江澈皱皱眉头,“我说我自己,又没说你,你激动什么?”
他咳嗽了半天,终于泪眼婆娑的安静了下来,“说、说你自己?你咋了?”
江澈把手机解锁,放到他面前。
“这个,我不能装不知道,但有所行动前,我觉得应该跟你坦白。”
见徐庚霖的表情没有很意外很惊讶,他有些不解,“这是邢星的作品,但登记的作者是……”
“我知道。”
江澈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徐庚霖吸吸鼻子,长舒了一口气,“但、我也是刚知道的!这不就来跟你坦白了,你刚说的啊,坦白从宽!”
“嗯,你打算怎么办?”
徐庚霖感觉他这问题问的不对劲,“不是,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我能怎么办啊?”
江澈没说话。
“你要……告诉邢星吗?”
“当然,她有权利知道。”
“方礼如果……如果不承认,你们打算怎么办?”
“看邢星怎么想吧。”
徐庚霖叹了口气,他知道以方礼的脾气,她不会低头也不会道歉,这件事除了求邢星忍下去,别无他法tຊ,总不能真的对簿公堂。
他小心翼翼的试探,“如果你是邢星,你会怎么做啊?”
江澈笑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然后绳之以法。”
徐庚霖嘴角抽搐,接不上话,愁眉苦脸的闷头倒酒喝酒……
邢星这几天在巴黎过的很开心,就连在值机的时候都乐呵呵的,在飞机上美美睡了一觉,又像个几百个月的小孩儿一样哼着歌落地上海。
这边还有工作,她没回北京,也没能回家第一眼见到江澈。
直到收到于卓妮的消息,她的笑容突然就凝固在了嘴角。
【你不是没去参加比赛吗?这什么情况?】
附赠一张作品获奖截图,署名方礼。
机场的广播还在喊,冰冷的女声好像在告诉她这一切多不真实。
周围过往的人一直在变换,有的忙忙碌碌的快要误机,有的慢条斯理的在着等待,只有她,一个人傻傻的站在原地不动。
恍惚间看到屏幕上闪烁着江澈的名字,她才回过神。
“下飞机啦?”
“嗯,哇,祖国的味道真好!”
江澈是定了闹钟醒来给她打电话的,此时正闭着眼迷迷糊糊的笑。
“江澈。”
“嗯?”
他趴在床上,手机扣在脸上,困得昏天黑地。
“徐庚霖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他好像小学毕业后就没听到过这种话题了,还怪可爱的。
“是。”
“如果,我是说假如啊,举个例子,徐庚霖抄袭你的论文,你会怎么办?”
江澈猛的睁开眼,睡意全无。
“我就是随口问问,那个,家里来电话了,你先好好睡。”
他有些慌乱的应了一声,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嘟嘟嘟的机械音,他有些不安,难道邢星已经看到了?
她到工作室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晨光映的窗户有些刺眼。
她原本想去补个觉,但是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难受,于是从包里掏出来平板想要把那个作品画完。
其实方礼抄袭的是个半成品。
快七点的时候,于卓妮迈着轻快的小步伐来了,向着办公室探了探头,“呀?回来啦?”
邢星扶了扶眼镜框,笑眯眯,“想我了吧?”
她撇撇嘴,“姐帮你打理这个破工作室,哪有功夫想你?”
说完,她看到邢星正在画着的礼服,有点唏嘘,“你这个……打算怎么办啊?”
怎么办怎么办,最近总有人再问她应该怎么办,她也总是问别人怎么办,其实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讨厌死这个词了。
“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
于卓妮倚着桌角,“你这作品可惜了呗,看你这架势,也不打算公事公办了。”
她沉默了几秒,突然说,“谁说的?我会公事公办的。”
于卓妮惊讶的屁股离了桌子,“真的?你要告你朋友?”
“如果确定是她抄袭,我会的。”
于卓妮无语,“这还需要确定?这不够明显吗?”
邢星抿着嘴不说话,心想,也许是主办方登记错了呢?也许……方礼有苦衷呢?当然她这也是没有底气的、在自欺欺人罢了,在她心里这些假设为真的可能性为百分之0.1。
于卓妮嫌弃的打量着她,“哦我的天,你们的友情,啧,好感人呢。”
邢星花了一上午时间把自己的作品从初创到现在时间链里的每一环都准备好了资料,时间标记的清清楚楚,她不想走到那一步,但是她也不想打没有准备的仗。
下午和为数不多的几个员工开了个会,程燊今天忙的起飞,一直没有来。
他原本是唐梨莉的大学同学,只是毕业后没有演戏,转去了幕后。唐梨莉把他举荐给业内人士过几次,给他拉了不少工作,后来他和别人合伙开了公司。
公司有几十个主播,还在拍短剧,还给人当外包经纪公司,主打一个百花齐放,绝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邢星从太阳升起一直忙到太阳落山,那点鸭蛋黄一样的光芒快要消失殆尽的时候,她深呼吸,蹲在工作室门口的花盆边给方礼发信息。
【你在哪里?】
她回的很快,【上班呢。】
【我给你看个搞笑的。】
她指尖犹豫了一下,把作品公示的界面截图发了过去。
方礼的心咯噔一下,她几乎是颤颤巍巍的给沈媛媛打电话,没人接。
再拨……
无人接听。
她慌了。
邢星抱着手机的手很冰,过了好一会,手机终于响了。
【哈哈,搞笑,什么呀?怎么写着我的名字?】
【这是我设计的。】
【我又没见过,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于卓妮把邢星的帽子给她扣在脑袋上,站在她旁边。
“她说搞错了。”
“猜到了。”
邢星把帽子摆正。
于卓妮问她,“你信?”
她笑,“我信个鬼。”
于卓妮拍拍她的脑袋,一脸欣慰。
“你别emo了,一会程燊看见你这个样指不定怎么嘲讽你呢。”
“怎么连他都知道了?”
于卓妮心虚的吐吐舌头,转身回屋。
这边,方礼终于打通了沈媛媛的电话,她压着声音发火,“邢星知道了!”
沈媛媛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那怎么了?”
“你不是说……”
“我只是想让你匿名举报邢星抄袭,是你自己贪心,作案还留个名,那我有什么办法?本来想着她有个抄袭嫌疑,这么一折腾,说不定她工作室都要完蛋,唉,你太不争气了。”
方礼气的发抖,眼眶通红。
“不过你放心,你咬死了不承认,她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就算告你,原稿我不是都发给你了吗。”
“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沈媛媛在那边笑的无比得意,“都这么久了你竟然才好奇这个问题?还能为什么,因为想看邢星倒霉喽。”
方礼咬着嘴唇,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她得罪你就去折磨她好了,为什么这样对我?”
“我随口提个建议,没想到你那么蠢,真配合,我只是想让她的事业没那么顺风顺水而已。”
她听到方礼隐忍的哭泣声,嘴角上扬,“朋友,她没得罪我,这个世界上偶尔就是会有些无缘无故的讨厌存在的。”
方礼在更衣室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正准备出去,却又接到了邢星的电话,她咬咬牙,按了接听。
“礼礼。”
她听到这个称呼,鼻子一酸,突然觉得邢星的声音有些陌生。
“怎么了?”
“我要起诉抄袭我的那个人。”
方礼强忍慌张,“嗯,那你就去呗。”
“毕竟写的你的名字,再怎么说我也要从你这下手。”
方礼愣了愣,“什么意思?你是在礼貌询问还是在质问我?”
邢星苦笑,“有区别吗?我得先告你,法律会告诉我们到底谁在搞鬼。”
方礼从小就不会撒谎,每次不是写在脸上,就是腿软,此时她瘫坐在椅子上,“随你便吧,反正无论怎样,我们也做不了朋友了不是吗?”
“其实……你如果想做回这一行,你和我说,我肯定会帮你的。”
这句话对方礼而言无疑是巨大的羞辱,她又慌乱又愤怒,“邢星,你算什么?我用你帮?”
邢星释然的笑了笑,“你终于说真心话了。”
方礼哑口无言。
“你把事情从头说清楚,然后真诚的道歉,我就不告你,大可以当这些心血浪费了。”
方礼冷笑,“你在录音吧?”
邢星皱皱眉头,觉得有些不可理喻,“什么?”
“我说!你是在录音吧?想套我的话?”
邢星对她无比的失望,甚至有些恶心。
外面的同事在叫方礼,她应了一声,果断的挂了电话,深呼吸,努力回到那个孤傲不可一世的方礼的样子。
邢星站在门口,脑子里想走马灯一样跳跃着过往的画面,她不知道从哪个环节开始出了差错。
现在想想,方礼好像确实有很多不对劲的时候,她敏感的捕捉到了,但每次都劝自己不要多想。
她一向对家里报喜不报忧,于卓妮嫌她优柔寡断性子太软,就连程燊刚才来的时候都挖苦。
“什么狗屁朋友?有啥用?告!给我狠狠告!”
似乎没有人知道她内心的纠结与伤心,也没有人理解在她青春里那么多陪伴的珍贵意义。
她抽了抽鼻子,哦,对了,我还有个男朋友呢。
她给江澈打了个电话,意外的,他竟然秒接,而且听筒那头还有点吵。
“你在干嘛呢?”
江澈的语气倒是很轻快,“我啊,我在找路呢,这个曲折呀,出租车司机都绕晕了。”
邢星也没有好奇他要去哪,只是有些悻悻的低着头用脚踢地上的小石头。
“我现在特别难过,特别特别。”
他顿了顿,可能走太久路有些喘,“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知道什么?我现在如果在北京就好了,我想你了,你不是说会串班来看我吗?”
她的语气委屈巴巴的,有撒娇有埋怨,却不让人觉得反感,反而心软软。
江澈笑笑,“找到了。”
她懵,“嗯?”
“你tຊ刚才说什么,你想我了?”
她有点害羞,“好话不说二遍。”
“看来是真的。”
邢星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然后又开始忧伤,“江医生,你会不会瞬移啊?你能不能biu的一下到上海来?”
江澈的笑声从听筒传来,酥酥麻麻,他说,“那你回头。”
“回头干嘛?”她以为他又在捉弄她,但还是回头看了看。
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正背着运动员那种超大背包站在不远处,短发清清爽爽,像个体育生。
只不过是白皮体育生。
夕阳余晖打在他身上,泛着光芒,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