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尹端详着她的脸色,“你心疼?还是愧疚?”“都没有。”戚飞燕仰起头来,无声地扯了扯嘴角,伸手摸了摸雪狐,“只是有种,物伤其类的悲哀。”“她和你不是一类。”江尹对戚飞燕道:“每个人为了自己的前程和利益,总会牺牲掉一些东西,有的人越往上走,抛下的越多。底线、道德,都不算什么。但对有的人来说,人生在世,很多东西比前程和利益更要紧。有些人把情视为第一,有些人把利益视为第一,本质上就是不一样的。”
“你,你说什么?”
戚嫣然想了一万种可能,萧琅知道她怀有身孕后会作何反应,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他竟然,要她把这个孩子给拿掉?!
萧琅握着戚嫣然的手,“我也不忍心,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比谁都要心疼。只是,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他眸子一瞬变得坚定,心也冷硬下来。
“为了我们的将来考虑,只能牺牲掉它。”
萧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父皇不会让你大着肚子嫁给我,如果孩子不拿掉,我连你都保不住。”
戚嫣然像是被人抽走了浑身的力气,瘫软在地。
她目光呆滞,痴痴地问:“是谁将我怀有身孕的事传扬出去的……一定是有人故意害我,不然怎可能忽然之间人尽皆知?”
萧琅道:“我让人查过了,是戚飞燕干的。”
戚嫣然蓦地抬头。
“是戚飞燕!”
*
晚间疾风骤起,大雨滂沱。
“你说什么?”
戚飞燕正在书房默着戚家云谍中的战略布防图,听安排在戚府的探子来报信:
太医进入戚府,给戚嫣然下了一记红花药。
“戚嫣然疯了,她要把孩子打掉?”
探子道:“目前来看,已经这么做了……”
戚飞燕披上雨衣戴上斗笠,冲进了雨里。
戚嫣然躺在床上,手脚都被绸带捆在床脚,嘴里咬着一块布团,防止尖叫出声。
药效一起,她疼得冷汗淋淋,额角青筋暴起,双手紧紧抓着床单,指甲全断了,眼珠子都快要爆出来。
此时此刻,她恨透了戚飞燕。
杀子之仇,她定要让戚飞燕血债血偿!
苏氏在一旁泣不成声,既心疼女儿,又心疼女儿肚子里还没成形的孩子。
真是造孽啊!
原以为这孩子能助他们飞黄腾达,没想到还没来得及高兴,肚子里的肉便化成了一滩血水。
“噔!”
房门被踹开,苏氏惊得一颤,看到了被雨丝打湿的戚飞燕的脸。
一看到戚飞燕,她就气愤地冲了上去,“戚飞燕你还敢来!要不是你将消息传出去,这孩子怎么可能会留不下?”
戚飞燕握住苏氏发疯挥来的手腕,“你搞清楚,容不下这孩子的不是我,是萧琅。”
戚嫣然脸色惨白地躺在血泊中,她吐掉口中的布团,虚弱地看向戚飞燕,眸中皆是恨意。
“你满意了吧?这个孩子,是你杀掉的。”
戚飞燕踏过门槛,一步一步地走进来。
她之所以走这一趟,是因为自己都有些恍惚,以为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混乱。
她明明记得戚嫣然把这个孩子顺利生下来了,生的还是个女孩,甚至那个孩子的脸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是重来一世,这个孩子居然被打掉了?
不是她的记忆出现了混乱,而是因为她重新活了过来,改变了曾经的世界,一切都因为她的不同选择出现了不同的局面。
那么是不是说明,任何事情都可以发生改变?
包括戚家军的命运,哥哥的命运,她的命运……
“不是我。”
戚飞燕摇了摇头,看着戚嫣然,“是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戚嫣然,你简直丧心病狂。”
“不——”
戚嫣然像是被踩到了痛脚,明明肚子像是被一柄利刃给划开,明明痛得浑身发抖,却还是声嘶力竭地支起身子冲戚飞燕喊道:
“是你害了我,害了我的孩子!如果不是你把我怀有身孕的消息传出去,这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皇家又怎么可能容不下它?”
戚飞燕冷冷道:“把你肚子搞大的是萧琅,不是我。你一心想嫁给他,他那么爱你,得知你怀有身孕,为何不早点把你娶进门?”
“娶你,比杀你的孩子更难吗?”
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戚嫣然眼睫颤了颤,无力地躺了回去。
她咬牙切齿,“你少得意!三皇子就算没那么爱我,他也不爱你!”
戚飞燕哂笑一声,“我要他的爱做什么?”
她看着戚嫣然,并无多少怜悯,“你什么都知道,你知道比起爱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萧琅更加在乎自己的权势和将来,可你还是愿意为了他伤害你自己,因为对你来说,你肚子里的孩子也远远没有你的将来重要。戚嫣然,你和萧琅是同一类人,你们都将权势和地位看得高于一切,既然如此,那就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你怨不得我。”
说完这些,戚飞燕转身离去。
戚嫣然在戚飞燕身后嘶吼,“戚飞燕,我与你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这一下,已然彻底撕破脸。
戚飞燕眺望着天际飘下来的雨幕,冷寒一笑:“很好,早该这样。我已准备的太久。”
*
回到侍郎府,便看到廊下坐在轮椅上的江尹。
雪狐卧在他的脚边,困得直打哈欠。
“哥哥,我把你吵醒了?”
戚飞燕走上前去,将雨衣解下来,又脱下自己的氅衣给江尹披上,在他身侧蹲了下来,“是不是腿疼得睡不着?”
一到刮风下雨,哥哥的腿疾就会发作。
“还好。”江尹摇了摇头,看着她,“你去看戚嫣然了?”
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哥哥。
戚飞燕点了点头,“她喝下了坐胎药,疼得跟鬼一样。”
江尹端详着她的脸色,“你心疼?还是愧疚?”
“都没有。”
戚飞燕仰起头来,无声地扯了扯嘴角,伸手摸了摸雪狐,“只是有种,物伤其类的悲哀。”
“她和你不是一类。”
江尹对戚飞燕道:“每个人为了自己的前程和利益,总会牺牲掉一些东西,有的人越往上走,抛下的越多。底线、道德,都不算什么。但对有的人来说,人生在世,很多东西比前程和利益更要紧。有些人把情视为第一,有些人把利益视为第一,本质上就是不一样的。”
他徐徐道来,“牺牲掉这个孩子,保全自己的前程,这是萧琅和戚嫣然共同的选择,和你无关。你不必为此而自责。”
“我没有自责。”
戚飞燕微微摇头,她望着雨幕,目光沉稳而坚定,“哥,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我走的每一步是为了什么。”
她伸手接过冰凉的雨丝,转头看着江尹,莹然一笑。
“我不会为了别人的心狠手辣而惩罚自己。我也不是以前的戚飞燕了,我重情重义,也同样睚眦必报。”
以前对她来说情义大过天,可现在前程和利益对她而言,同样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