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年年今年特别开心——”“小叶，我之前经常和你提的那个女孩子，她对我特别特别好。”“您曾经说我以后会遇到一个一心对我好的人，我遇到了——我很喜欢他。”每次鹿鸣过来都只报喜不报忧，她鼻子一阵酸，眼底泛红，嘴唇冻得直哆嗦。“他们都特别特别好。”“可是我还是…”“好好好想你啊……”鹿鸣把头埋在双膝里，手环抱着膝盖，她强忍着泪水，没有哭出声。她抹了一把眼睛，脸旁的头发被沾湿了，贴在颧骨旁，显得极其憔悴。
鹿鸣坐直了点，她看着女人，摇了摇头。“回老家有点事情。”
女人看出鹿鸣的情绪不是很高涨，她颔首：“这样啊，来回路程看来有点远。”
鹿鸣本着礼貌的原因，反问她：“您是出来旅游的？”
“是啊，刚开始出来的时候还喜欢化妆拍照，现在都懒了。”她弯着眼睛笑道。
“不化妆人也一样很美，天生丽质。”
“嘴巴真甜，”女人接着说，“刚刚那个男人，他是我的爱人，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但我俩啊，还想再逛逛这个世界，再完成一些……心愿。”女人看到她的先生走了过来，笑容立马就褪去了，“怎么去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自己跳下高铁跑过去了呢!？”
鹿鸣捂着嘴巴，低头轻笑。
男人进来后，女人又转头看向鹿鸣，“看到你——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故人，你不说话的时候和他蛮像的。”她笑意盈盈着。
这对恋人过了两站后就下车了，鹿鸣对那个女人的感觉不错，以至于她最后说的那句话，她也是挺好奇的。
高铁到站了，鹿鸣下车后看到的还是那个熟悉的火车站。这边天气微凉， 微风带着点萧瑟的寒意，鹿鸣穿着的是短袖，不禁搓tຊ了搓手臂。
她走出去几步远，就打到了一辆车，师傅是个吃得很圆润，看起来很老实的人。
上车以后，他回头看了一眼鹿鸣，“小姑娘是在大城市读书吧，周末回来看父母的？”
她嘴角抽了一下，堪堪带着一个笑容：“不是，回来看外婆。”
“她老人家可真是走运，有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感恩，书读出去以后，这个小破地方都看不上。”司机师傅叹了一口气。
“这个地方多好啊，大城市都没有这么美的景色，”鹿鸣心里补充了一句“也没有这么善良可亲的人。”
鹿鸣这一路走过来，遇到的人都很友善，仿佛之前在城市里遇到的人都是另类。
车静静地开着，鹿鸣从未如此身心愉快。
“姑娘到了，下车时注意看前后方有没有来车。”师傅一只手搭在窗户上，然后探出头去张望着。
“好的，谢谢师傅”。
鹿鸣按照记忆里的方向，来到埋葬外婆的小山。山脚下正好有一个阿婆在卖水果，她自己没有带什么东西，就买一袋水果送给她老人家吧。
野草沿着山路蜿蜒而上肆意地长着，越是无人问津，它们越是长地凶猛。拨开野草往上走，鹿鸣一路走到山顶的平地上，那里除了自家外婆的坟冢，还有其他一些人的墓，大多也是孤寡老人的。
山顶寒风呼啸而过，她的头发凌乱地飘着，看着眼前的荒凉落寞，她甚至已经感觉不到寒凉了。
内心的寒凉才叫真正的寒冷。
鹿鸣想到，外婆这么好的一个人，世界上除了自己是不是再也没有人记得她了？
她周围的坟冢野草已经长得挡住了墓碑，只有外婆这里因为自己每年都会来几次，再找些人来专门打扫，会显得干净些。
鹿鸣把自己手上的水果一个一个拿出来，摆着摆着，眼泪就一颗一颗地打在地上，她仰起头，笑着对外婆说，“我又来看您了”。
枯黄地落叶打着旋儿飘落在地上，有的被风吹着落到了外婆的墓碑上。
鹿鸣把掉在墓碑上的落叶轻轻地拨落，指尖触碰着冰凉粗糙的花岗岩，手指抹了一层淡淡的灰。
“外婆，年年今年特别开心——”
“小叶，我之前经常和你提的那个女孩子，她对我特别特别好。”
“您曾经说我以后会遇到一个一心对我好的人，我遇到了——我很喜欢他。”
每次鹿鸣过来都只报喜不报忧，她鼻子一阵酸，眼底泛红，嘴唇冻得直哆嗦。
“他们都特别特别好。”
“可是我还是…”
“好好好想你啊……”
鹿鸣把头埋在双膝里，手环抱着膝盖，她强忍着泪水，没有哭出声。她抹了一把眼睛，脸旁的头发被沾湿了，贴在颧骨旁，显得极其憔悴。
鹿鸣手撑着膝盖，缓缓站了起来。“外婆，我下次再来看你。”
一阵眩晕冲上了头，她跌坐在旁边，手磕到了石头上。她仍然是嘴角带笑，手里攥着那个装水果的袋子，再站了起来。
鹿鸣忍着自己不回头，一步一步下了山。
被云雾遮住的太阳渐渐露出来了，山底下也没有那么寒冷的风，鹿鸣觉得自己的身子暖和了一点。
“喂，姑娘。”那个卖水果的阿婆叫住了她。
鹿鸣转头连笑着都很勉强，她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你……是小鹿吧。”阿婆和蔼而又亲切的眼神静静地注视着她。
鹿鸣微怔。
“看来我老人家眼力还是不错的。我是以前住你家附近的王奶，就是经常会给你们家送鸡蛋的那个。”说着，她的眼睛亮了亮。
鹿鸣眼眸颤了颤，她走近了两步，“我还记得您。”
“你外婆啊，是我见过的最大方的人，她对邻居都很友善。直到后来你们搬走了，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习惯呢，邻居们也都说还是你外婆好啊。”
“您……说的是真的吗？”鹿鸣的声音打着颤。
“当然啦，我骗你干嘛呀。”王阿奶笑着歪了歪头，有点小俏皮。
鹿鸣笑了，眼泪从眼眶中滑了下去，顺着脸颊滴了下去。
不过是开心的笑了。
原来不是只有自己还记得外婆，还有很多人记得她的好。
“哎呀，这怎么还哭了呢。”阿婆立刻拿布擦了擦手，然后从一边的麻布包里掏出纸巾。
鹿鸣接过纸巾，在眼旁擦了擦，纸巾上带有淡淡的竹木香，就和她外婆一样，身上总是带着桂花香。
“谢谢你王阿奶，我得走了，今天……是来看外婆的。”
“好孩子，我知道。”她轻拍了鹿鸣的背，“走吧。”
鹿鸣走出去两步，站定几秒，又转头回来，“阿婆，你的水果再给我每个称一斤吧。”她走上前凑在王阿婆旁边，眼睛弯弯地看着她，“城市里可是吃不到这么新鲜的水果呢。”
“那可不，城市里我都住不习惯。之前我小女儿带我去城市里住，一个星期没住到，我就让她赶紧送我回来。”她边说边从水果筐里挑最好的放进塑料袋子里，“你看，水果要这样子看……”
彭小叶吃完饭以后，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靠在沙发上。
果然还是家里的伙食好吃。
她瞥见自己刚刚放在一旁的相册，于是拿了起来。
小学的相册啊——人都不记得了呢。
她拿起相册先翻到自己那页，看到自己扎着双马尾，穿着校服比“耶”。
彭小叶觉得自己那个时候好呆啊，她随便翻看了几张，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把书一拍，准备起身放回去。
书里面掉下来一张泛黄的纸，彭小叶看着它轻飘飘地落在小圆桌上。她弯腰捡了起来，上面的字已经模糊到有点难以辨认了，但隐约还是能看到几个字，她突然就被“我喜欢你”这几个字给吓到了，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彭小叶愣了两秒，瞬间就把纸条一扔，它缓缓地在空中转了个圈，然后落到了地上。
我去，虽然老娘小的时候就很魅力十足了，但是……这封情书我怎么感觉自己没啥印象，就像是那个人趁主人不在，悄悄塞进去的。
彭小叶犹豫再三，但是拗不过自己的好奇心，她顶着一副极其嫌弃的脸，走过去捡起来。
“你蹲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彭小叶手抖了一下，然后“噌”地站直，差点闪到腰。她讪讪地转过身，对上了彭安国那副教导主任的眼神。
活像是早恋被现场抓包的样子。
彭小叶心虚没过一秒，“没干嘛，东西掉了就捡起来呗。反倒是你，看我什么都不对劲。”
彭小叶扭头走进自己的房间。
彭小叶把房门一关上，背抵着门，莫名地有点紧张。她给自己整笑了，这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写的情书了，兴许是哪个小毛孩一时脑热，又或者是一个单纯的恶作剧。
更何况现在彭小叶都已经成年了，恋爱自由。
彭小叶把那张纸拿起来，想看看落款处的署名，可惜名字早就看不清了。
她有点遗憾，虽然那个人早就不记得她了，也一定有喜欢的女生了，但她还是感觉错过了点什么。
彭小叶把纸重新夹在相册里，然后轻手轻脚地来到书房，跟做贼一样打开自己的书柜，把它放了回去，再悄悄摆好。
致我——彭小叶一去不复返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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