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怀珠夹起一小块方形糕点,耐心吹凉,才小心翼翼尝了一口。她咀了咀,口感依然没有想象中的沙糯绵软,与预想的差很远,忍不住眉心微蹙。“如何?”骆怀珠无声叹了口气,“还是差点意思,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是按厨子教的一点一点做下来。难道这厨子做糕点的手艺其实也很差?“是么?我尝尝。”手里箸子被人夺走,骆怀珠惊得扭过头,鼻头差点蹭到不知何时凑过来的脸。季阚一脸从容,夹起她咬了一小口的红豆糕,整块塞进口中。
“您羡慕她们?”墨兰惊讶瞠目。
偏院不受重视的庶出小姐,有什么好羡慕的?
她们该羡慕她家夫人才对。
骆怀珠看她一眼,知道她不懂,一时也不想多说。
她看向车窗外,清黑瞳眸悄然晦暗。
因从小被架在高台上,以至于她眼高于顶,傲骨难折。
她注定只会做贵女,贵妇,做大帅夫人。
若让她从奢入俭。
离开帅府,低嫁,但凡需要迁就婆家一丁点,她都觉得自己难以接受。
而季家三姐妹,既有帅府小姐的出身,又没有养成贵女的清高和骄矜。
她们不论是高嫁还是低嫁,都能比骆怀珠更好地适应。
骆怀珠羡慕的正是这一点。
自己就像季阚说的那样,离开帅府,一无是处,要比别人吃更多的苦才能活出个样子。
最可怕的是,她从未吃过苦。
或许连吃苦,都受不了,捱不过。
骆怀珠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没用。
*
回到洋房,她独自用午膳。
看到桌上形状别致的糯米糕,不由得突发奇想,转头唤来洋房的女佣花嫂。
“洋房的厨子,会不会做糕点?”
花嫂愣了下,迟疑回道:
“…约莫不太擅长,夫人,大帅不爱吃糕点。”
这栋房子里的所有人,都为服侍季阚而被聘用,她们的特长自然也贴切大帅的喜好。
骆怀珠听言眨眨眼,“没问他擅长不擅长,问他会不会,我要学。”
花嫂,“……”
您是真没听明白吗?
都说了大帅不爱吃,您还学?
可面对骆怀珠满眼澄澈一脸认真,花嫂也不敢问,转身去问厨子会做什么糕点。
于是,骆怀珠这个下午,都在后厨跟厨子学手艺。
傍晚季阚一回来,花嫂便迎上来。
察觉楼里说不出的清静,他习惯性问了句,“夫人今日做些什么?”
花嫂如实汇报,“上午大帅走后,夫人出去一趟,回来后用过午膳,便说要学做糕点。”
季阚诧异挑眉,“学什么?糕点?”
花嫂讪讪,“…都在厨房待一下午了,大帅快去看看吧。”
季阚难掩困惑和惊奇,径直寻去了后院。
他这栋洋楼的后院,隔着一小片草坪,临兵府司大院儿的院墙盖了一排矮房,是厨房、杂物房、以及佣人们的住所。
矮房一侧通一道暗门,常年上栓,通过暗门能进去兵府司的卫兵营宿舍。
洋房的治安也由卫兵营负责,绝无后患。
季阚寻到厨房外,便听里面几道说话声。
“好了么?”
“时辰差不多了,夫人。”
“可以揭盖儿了?”
“是,夫人小心烫手,您让一让,我来…”
季阚负手立在门外,低了低头探头往里看,便见骆怀珠立在灶台前,身边站着她的女佣和厨子。
厨子正端了蒸笼放到一旁,热气蒸腾,三人围在一起忙碌着,还不时低声交谈。
“发起来了,这一笼瞧着还不错。”骆怀珠看样子有点兴奋。
墨兰拿了箸子给她,“夫人尝尝。”
厨子忙跟着递碟子,“小心烫。”
又笑呵呵说,“看样子预计口味比前两笼好,夫人心灵手巧,这才一个下午,便学会了。”
骆怀珠夹起一小块方形糕点,耐心吹凉,才小心翼翼尝了一口。
她咀了咀,口感依然没有想象中的沙糯绵软,与预想的差很远,忍不住眉心微蹙。
“如何?”
骆怀珠无声叹了口气,“还是差点意思,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是按厨子教的一点一点做下来。
难道这厨子做糕点的手艺其实也很差?
“是么?我尝尝。”
手里箸子被人夺走,骆怀珠惊得扭过头,鼻头差点蹭到不知何时凑过来的脸。
季阚一脸从容,夹起她咬了一小口的红豆糕,整块塞进口中。
骆怀珠愣住,盯着他嘴巴忘了反应。
男人下颚骨线条清峻流畅,因咀嚼的动作微微牵动,凸起的喉结也上下滚动。
他似品尝了片刻,垂下眼对上她视线,语气中肯地夸赞。
“还不错,你妄自菲薄。”
说罢撂下箸子,又伸手接住她手里碟子,随手搁在一旁,顺手牵住她手腕。
“都装起来,晚膳时端上桌。”
他随口交代一句,便拽着骆怀珠离开厨房。
骆怀珠被带的出门时脚步还踉跄了下,眨眨眼蹙起眉看他。
“你别拽我,我自己会走。”
季阚脚步微缓,低头看她一眼,似笑非笑松开手。
“你又折腾什么?这是你该干的活儿?”
骆怀珠轻扯衣袖,听言嗔瞪他一眼,亦步亦趋跟着他脚步。
“什么折腾,我就是一时兴起,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学会。”
“你这兴起的挺突然,受什么刺激?”
骆怀珠噘嘴,垂下眼不说话了。
季阚敛目端详她两眼,眸光微动,“早起说要去前院那边,怎么样,那母女几个给你生事了?”
“没有,老姨太和妹妹们都挺好。”
说话间,两人已穿过草坪。
骆怀珠进前厅便先往楼上去,她手上旗袍上还沾了不少面粉,下午忙时身上也闷出层薄汗,这会儿想先沐浴更衣。
季阚顺势跟在她身后,又偏头盯着她背影打量一番,而后若有所思地开口。
“可是顺路回去看母亲了?”
骆怀珠一手扶着栏杆,听言回头看他一眼,“没回去。”
季阚黑瞳清明,摸不透她心思,干脆直言。
“你不用学这些,想吃什么便吩咐人去买,再不成,明日交代庞明找个擅长点心的厨子来……”
“不用。”
骆怀珠莫名气躁,走进屋立住脚,才闷闷不乐侧身与他说。
“我没想吃,我只是想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份天赋,能不能学会。”
她抿抿唇,“学不会便算了,没什么大不了。”
人总归是有长处有短处,哪有尽善尽美的。
她自己很快想开,转身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翻出身睡裙,自顾进了盥洗室沐浴。
留下季阚立在原地,修眉微拧若有所思。
他转身出去,找了张晋来问话。
等骆怀珠沐浴后出来,季阚已然摸透她心思,正翘腿坐在沙发上等她。
“珍珍。”
骆怀珠走到妆镜前,遁声扭过头。
他黑眸深邃,凝视乌发高绾,被水汽熏蒸的面若桃李的小格格,声线清润启唇。
“你想为我做贤妻良母么?”
骆怀珠,“……”
“那你更不需要学做糕点,学厨艺,就多读书,往后相夫教子便足够,你跟着我,永远不需要下厨。”
骆怀珠眼神古怪打量他。
“谁要为你下厨?想得倒挺美。”
季阚不恼反笑,“不是为我学的,那便更不需要学了。”
骆怀珠无语。
她转过身正面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一字一句问他。
“我因为你才活着么?你现在是想做我的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