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嘉禾端起桌上已经有些冷掉的米粥,“既然醒了,先吃点东西吧,我去给你热一下。”杨鸣谦没说话,靠在床边上,手机一直在震动,他拿起来回复信息。董嘉禾端着热粥进来的时候,杨鸣谦说:“帮我把电脑拿过来一下。”“医生让你多休息,你没听见吗?”董嘉禾气得不行,医生刚走,他就当那些话当作耳旁风。她径直走过去,把热粥递到他手上,“先把粥吃了。”杨鸣谦端起粥,垂下眼睫,几口将整碗粥喝了干净,又抬头看着她,“帮我拿一下电脑。”
“郑叔,我们要真轻看了你,今天也不会来赴宴,一杯酒而已,我替她们喝了。”
杨鸣谦突然站起来,端起手上的杯子,抬头一饮而尽。
郑伟见他爽快,立马又为他续上一杯,“杨总爽快,之前也是多亏有你,帮忙把家里的牛棚修起来。杨总年轻有为,事业一定是步步高啊。”
郑伟足足给杨鸣谦添了三杯,劣质白酒醉人,他坐下的时候,耳朵都有些红了。
郑伟还搭着他的肩膀,“杨总啊,我们平安以前在北京的时候,在国企那也是做大项目的。他当年要是不回乡来考公务员,那现在在外面说不定也是个总呢。偏偏这孩子孝顺,要回来建设家乡,我觉着也好,自古以来,读书都是要当官儿的,不然读那么多书,有啥用,你说是吧。”
郑伟显然将杨鸣谦当作了“同道中人”,拉着他没完没了地喝了起来。
杨鸣谦没说话,又喝了一杯,郑伟自然而然的觉得获得了认同,几个来回后才心情不错地又转到了下一桌。
郑伟走了,无数个“郑伟”又来了,每一个人都端着酒杯挨个桌子喝,海量令人惊叹。杨鸣谦好人做到底,从头喝到尾,几乎没停过。
一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杨鸣谦被灌了一肚子酒,后面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口。董嘉禾也没怎么吃,她纯粹是气得。
杨鸣谦喝酒不上脸,为此,他刚刚创业的时候不知道被人灌过多少次酒,早就也习惯了,回去的路上除了比平时看起来更沉默,好像没什么变化。
也没打个招呼,径直回了自己的杂物间。
董嘉禾生了一肚子闷气,赵敏敏也气得不行,路上没好说,一回到房间就看是叽叽喳喳地数落。
“禾姐,你说郑平安他爸咋这样,非要灌人酒喝,今天幸好是有杨总在。”
董嘉禾朝着杂物间那一闪一闪的灯看了几眼,明显没有用心听赵敏敏说话,更没有回应。在她的一大堆话里,她只听清了一句。
“你说杨总喝了那么多酒该不会有什么事儿吧,要不你去看看他?”
董嘉禾从床上坐起来,“你说得也是,毕竟他也是给我们挡酒,是该去看看他。”,说着,她就要拉着赵敏敏过去。
赵敏敏把手抽出来,“我就不去了,我得去给我爸妈打个电话,你去吧,替我跟杨总说声谢谢啊。”
董嘉禾“哦”了一声,路过堂屋的时候从保温壶里倒了一杯温水,端着去了杂物间。
她在门口轻轻叩响门,里面传来走路的声音,没一会儿,门被打开了。
这还是董嘉禾住进这个小院儿里第一次进这杂物间。
杂物间面积挺大,但一侧堆满了各种物品,让整个房间的空间看起来有些拥挤,顶上没有吊顶,是原始的木屋顶,上面铺着并不细密的瓦片,木质结构上吊着一个不算亮的灯泡,灯泡的线被透明胶带固定在墙上,一直延伸到床边的开关。
床倒是和她们的一样,只是上面的褥子明显少了一层,看上去有些单薄。
屋里还有一张矮木桌,旁边配了一个小木椅子,上面摆着杨鸣谦的电脑,和一个从外面牵进来的插板,这插板还是他自己在小卖部买的。
杨鸣谦刚刚应该是躺在床上,头发被压的有些乱,大衣被搭在椅子上,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衬衣的扣子散开,满是褶皱。
他的眼睛有些红,声音嘶哑,“怎么了?”
董嘉禾将温水递过去,“今天谢谢你,你怎么样,我给你倒了点水。”
他让开路,“先进来吧。”
董嘉禾进去,将温水递到他手上,他没有拒绝,“咕嘟咕嘟”几口就喝了干净。
“我,我再去给你倒一杯。”
董嘉禾转身想出去,却被拉住了手腕,“不用了。”,他手上用力,将董嘉禾拽得靠近,他坐在床上,双手环住了董嘉禾的腰肢,将头靠过去。
董嘉禾挣了挣,没有挣开,又见他脸上满是疲态,已经闭上了眼睛,伸手探了探他额头,轻声道:“你很难受吗?”
杨鸣谦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董嘉禾去推他的胳膊,“那你松开,我让阿婆给你煮点姜汤什么的,或者给你找点药。”
杨鸣谦的声音很低,手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不要。”
她有些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能小声哄着,像哄小孩子一样,“那你哪儿难受?要不要睡一会儿,睡一会儿会好点。”
她的手到处探了探,耳朵是红的,脖子也是红的,摸上去有些烧。
杨鸣谦将她箍得更紧,声音低沉的快要听不清了,他说:“董嘉禾,我一直,一直很难受,睡一会儿也不会好。”
他的眼眶有些红,里面夹杂着红血丝,看上去像是一副残破的世界名画,闭上眼睛的时候,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脆弱,像是一场大雨之后,潮湿的,阴沉的,满身水雾。
屋顶上的灯还是闪烁着,将他的脸照得时明时暗,董嘉禾站在原地,少见地有些不知所措。
半响,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抬起头,将自己鼻尖冒起的一点点酸涩堵了回去。
她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拉开距离,“你休息一会儿,我让阿婆给你煮点米粥。”
他tຊ依旧攥着她的手腕,看着她的脸,用视线描摹,几个呼吸之后,松开了手,也随之低下了头。
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带着懊恼和烦闷,又有种难以描述得可怜。
等董嘉禾端着米粥进来的时候,杨鸣谦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眉心紧紧拧着。
她将粥放在桌子上,扶着他的肩膀摇了摇,“杨鸣谦,起来喝点粥再睡。”
他没有一点儿动静。
董嘉禾又伸手去抚他额头,温度明显比刚才高了。
她赶紧跑出去找冯老太,“阿婆,阿婆,家里有没有体温计,杨鸣谦好像发烧了。”
冯老太赶紧去屋里翻找,“有,我去找找,你等会儿啊。”
简陋的水银体温计被放置在腋下的位置,五分钟之后拿出来,38.5度。
他有些低烧。
“阿婆,咱们村子里有没有医生啊,我还是带他去看看医生比较妥当。”
冯老太又回屋子里拿了个老旧的电话簿,带上自己的老花镜翻找,“隔壁村子有个大夫,你等等啊,我找下他电话。”
她上了年纪,眼神也不好使,偏偏她又不识字,记录电话的方式董嘉禾根本看不明白,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
足足翻找了十来分钟,总算拨通了医生的电话。
那医生经常在周围几个村子看病,接了电话说是吃完饭马上过来。董嘉禾只能按照冯老太说的,先搭了湿毛巾在他额头上。
赵敏敏在旁边帮忙,一边安慰,“禾姐,没事没事,可能就是最近天气冷,有些感冒了,你先别急。”
“我知道。”
董嘉禾神色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那医生才提着药箱,骑着一辆三轮电动赶来。
医生叫胡志光,看起来年纪不小了。他熟练地架上眼睛,问了些情况,董嘉禾在旁边一一道来。
他闻言先摸了脉,村子里的医疗设施不全,医生也不专中医西医,混杂着来,有时候也搞封建迷信,开些土方子。
胡大夫搭着脉,也许是刚刚有些过于吵闹,他微睁开了眼。
“小伙子,感觉怎么样?”
杨鸣谦扶着床坐起来,“头晕,心烦。”
胡大夫沉吟,“睡眠如何?多梦吗?”
“睡眠不太好,经常做梦。”
“饮食呢?工作忙不忙?”
“最近工作有点忙,饮食不太规律。”
胡大夫叹了口气,“年轻人,我摸你脉象,脾胃,肝脏都不好,平常恐怕没少熬夜喝酒吧。我瞅着你面色也不好,恐怕有点轻微的肝炎,还是尽快去医院里头拍个片子。你这次发烧估计也是肝炎的缘故。年纪轻轻的,身上毛病不少,等路通了,好好去医院检查检查,看还有没有其他毛病,这样熬下去可不行。”
胡志光从药箱里取了一剂退烧药,“今晚上如果烧到39度以上,就喝一粒。至于其他药,我没带上,明天你们谁去我家里头取一下,先喝点中药调理一下。这段时间切记多休息,清淡饮食,别再熬夜了。小伙子,少点思虑,年纪轻轻的有啥想不开的。”
胡志光在药箱里取出一个记录本,将他的名字,电话,和住址记下,又手写了两份药方,“明天来抓药的时候对一下,别搞错了。”
赵敏敏和冯老太将胡大夫送出门。
董嘉禾端起桌上已经有些冷掉的米粥,“既然醒了,先吃点东西吧,我去给你热一下。”
杨鸣谦没说话,靠在床边上,手机一直在震动,他拿起来回复信息。
董嘉禾端着热粥进来的时候,杨鸣谦说:“帮我把电脑拿过来一下。”
“医生让你多休息,你没听见吗?”
董嘉禾气得不行,医生刚走,他就当那些话当作耳旁风。
她径直走过去,把热粥递到他手上,“先把粥吃了。”
杨鸣谦端起粥,垂下眼睫,几口将整碗粥喝了干净,又抬头看着她,“帮我拿一下电脑。”
董嘉禾将空碗拿回来,不情不愿地将电脑拿过去,几乎是扔到了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