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哭着回了一句:“老舅母,哪里来得及收拾,都在后院房间里收着呢。”那太监似与方家有仇,笑眯眯道:“取什么药,我瞧二爷这身子本就不好,与其风飧露宿的死在路上,不如死在牢里还痛快点。”“你这腌臜阉人,就算我方家落魄了,还轮不到你一个残废来落井下石!”“大爷,别跟他吵!不值得!!”“哟,这大爷脾气还这么硬啊—就是不知道命是不是也这么硬?方老爷子英明一世,也不知怎的就是不肯给我们这些阉人留一条活路,几次三番的建议裁撤大监司。我寻思我干爹平日里对你们家也挺客气的,怎么就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呢…”
那身旁的妇人见徐家众人一脸失望之色,便道:“徐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我倒是听大爷说过几句,朝廷最近木材案闹得轰轰烈烈,牵连了不少人。”
她四下打量了一番,后又吞吞吐吐道:“据说御史台本是要集体弹劾朱国舅的,徐大人…身先士卒…咳…然后就被……”
祖母当下颤巍巍道:“老二就被杀鸡儆猴了?”
小黄氏立刻一记马屁送上:“娘,您竟然还会用成语了。”
可惜马屁拍在马腿上,祖母和二伯母都面色不善的瞪了她一眼。
小黄氏缩了缩脑袋,嘀咕咕道:“都看不起我,读过几本书有什么了不起的—”
徐振英无奈,这位夫人说话倒是够含蓄的,什么身先士卒,不就是被人撺掇着当出头鸟吗?
真不知道以二伯的脑子是怎么当上正五品官的。
难不成全靠泰山大人提携?
知晓了情况,连秋枝倒是没怎么慌了,冲那夫人行了行礼,“多谢方夫人告知。”
方夫人挥了挥手,似有些苦笑,“不必,同在一个牢房里,也算是缘分。更何况我也只是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你们而已。”
连秋枝安慰了一句:“方夫人也不必太过忧心,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方老毕竟三朝元老,经过多少风浪,想必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方夫人似乎没那么乐观,却也不欲跟徐家人多说,只敷衍了一句:“多谢。”
连秋枝转身,徐家众人在角落里将她围上了,全都期盼的看着她。
祖母黄氏率先开口:“老二家的,那位方夫人是什么意思…咱们到底还会不会被砍头了?”
小黄氏拍着胸脯道:“娘也,二叔竟然敢和朱国舅作对,朱国舅那是什么人,那是皇帝的亲舅舅!没看人家三品的大官说关就关起来,咱们徐家拿什么跟人家斗?二叔真是当官当糊涂了!”
连秋枝自然是要维护自己夫君,虽然她心底也多少觉得这件事徐德远做得有些不妥,但所谓夫妻同心,至少不能让外人看出来。
“大嫂,弹劾百官本就是御史台的责任,朱国舅一手遮天,相公也只是履行他的职责罢了。”
“哼,说得好听。”小黄氏可不买账,“那为什么御史台就抓老二一个,我刚可听那位夫人说了,分明是老二糊涂被人撺掇,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这…”难为小黄氏这回说的话在情在理,连秋枝一时竟无法反驳,“大嫂,相公在外面做什么,我一介妇人如何去评价?无论如何事已至此,咱们多思多想都无用,只能等着圣旨发落吧。”
刚说完,还当真有人前来。
前头是几位衙役领路,他们侧着弓着腰,谄媚道:“几位公公小心脚下,方家、徐家人都在里面——”
几乎是所有人都立刻想到一件事:宣旨的来了。
大家面面相觑,惊恐、害怕、慌乱的情绪一一闪现,几个姑娘被吓得直往自己亲娘怀里躲,就连徐乐至此刻也跟个鹌鹑似的瑟瑟发抖,全无先前的跋扈。
对面方家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
刚下狱还没一个时辰呢,圣旨就紧随而到。
她听见方家有人哭出声来,大喊道:“完了完了,定是砍头的圣旨来了。”
“娘,我不想死——”
方家人倒是显得更慌乱。
倒是徐振英竟往前跑,却被苗氏和大哥拉住,苗氏斥了一句:“其他人往后躲,偏你往前跑,怎么现在胆子这么大?”
徐振英不想这么快露出马脚,只解释了一句:“我就是想早点知道——”
大哥许慧鸣说道:“不急在这一刻。”
说话间大哥拽她的手也有些紧。
原来许慧鸣也很紧张,不过是故作镇静罢了。
高衙役生得人高马大,一进来便显得空间有些逼仄,他喊了一句:“方家、徐家跪下接旨!”
一时之间,众人呼啦啦的全部下跪。
徐振英也只能跟着膝盖一弯,跪在角落,随后听见一阵尖细的声音拉长了调,机械式的宣读圣旨上面的内容。
话说徐振英还没见过圣旨长什么样,她微微抬头,却只看见那太监穿着青色的服饰,身形瘦长,其余的倒是什么看不见。
徐振英侧耳听着,她是工科生,文科学得不好,但语文底子还在,意思倒是听明白了。
总之一个意思,徐家人被流放了!明天一大早就得出发!
而且是现代的贵州,古称夜郎郡。
徐振英不知道这个朝代的地图,脑子里只有属于原主的记忆,夜郎郡应该是如今的贵州一带,传说中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的地方。
上一世贵阳已经被开发建设成重要的现代化,她还曾经去旅游过。千户苗寨、小七孔、荔波等地,她还很有印象。
可这一世,似乎贵州山高水远气候恶劣,甚至少有犯人能够活着走到目的地。流放夜郎,对于周朝的大部分人来说跟死已经没区别。
果然,太监刚念完圣旨,方家人便有人晕倒在地,方老太太喊着:“快快快,尧哥儿又犯病了,他的药呢?”
有人哭着回了一句:“老舅母,哪里来得及收拾,都在后院房间里收着呢。”
那太监似与方家有仇,笑眯眯道:“取什么药,我瞧二爷这身子本就不好,与其风飧露宿的死在路上,不如死在牢里还痛快点。”
“你这腌臜阉人,就算我方家落魄了,还轮不到你一个残废来落井下石!”
“大爷,别跟他吵!不值得!!”
“哟,这大爷脾气还这么硬啊—就是不知道命是不是也这么硬?方老爷子英明一世,也不知怎的就是不肯给我们这些阉人留一条活路,几次三番的建议裁撤大监司。我寻思我干爹平日里对你们家也挺客气的,怎么就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呢…”
大爷方致呸了他一口,“李平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皇帝年幼,先帝临死前怎会托孤于一个阉人?你们这帮残废东西,仗着先帝对你们的恩泽,不思报主,只晓得弄权钻营,大周朝被你们弄得乌烟瘴气,再这样下去,我大周朝三百年基业定会毁在你们这帮阉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