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除了她以外,白明义也每天按时来看徐永红。上一次在手术室前见他时,她就已经明确表示过,请他不要再来打扰他们母女的生活。但白明义表示,他和她是法定的夫妻关系,白胜莉没有任何权利阻止他来访问自己老婆。他说,“我和你妈之间自有因果,和你无关。”他也注意到白胜莉的存在了,她转身要走,没几步,白明义的话悠悠在背后响起:“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去美国,你应该去。”白胜莉停住了脚步,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最明显的原因当然是为着拿到手的彩礼,只要她和陈青的婚礼继续,白明义就会持续从他们的婚姻中获得好处。但那一句话分明又
铃声响了三声便停止,陈朱和陈紫面面相觑,不知陈青有没有接上白胜莉的电话。 陈朱突然想起什么,飞速掏出手机,拨通了陈青的号码,按照通话优先原则,自动被断掉 “阿姐,你找我做什么,胜莉刚刚打电话来,你先等我一下——” “阿青,把电话放下!你现在立刻给我回家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挂了电话,陈紫有些慌了神,按住陈朱的手背,“阿姐,你要做什么?” 陈朱用手把头发往后梳了梳,定定神道:“阿青不明白这其中利害,你等等,我还得再打一个电话。” 梁炳强和陈青在二十分钟和半小时后,带着各自的疑惑分别而至。 陈朱从梁炳强手中接过银行卡,梁炳强手上一紧,陈朱立刻一个眼刀过去,梁炳强无奈,只好作罢。 陈朱收回卡来,交到陈青手上,“婚前协议已经签过,这时候再改,怕是要惊动阿爸阿妈,到时候事情又复杂化,就不好说了。现在时间紧急,你先拿着我这张卡,这里有二十万,就当我额外送弟媳妇的见面礼,应该够你们俩在加州买辆新车,算额外赠与。” 梁炳强内心不快,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手是把银行卡交过去了,嘴上却道:“阿青和弟妹吵架了?哎呀,阿男做事阿男担!等到事情闹大再理会,就麻烦多了——” 陈朱听得不耐烦,没好气地打断道:“怎么着,麻烦你了?” 她语气强硬,一看就知道是遇到了大问题,梁炳强少不得把心里那点不忿压下,陪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陈青显然被戳中,一动不动,并不去接那张卡,那张银行卡把一切都变得太真实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承担这份真实的重量:如果一定要用钱来衡量他们之间的问题,二十万是个太大的数字,但又远远不够。 陈朱看他这样磨磨唧唧,心里更是焦躁,一把将卡塞进他怀里,“要你拿你就拿着,光凭你那张嘴就能让白胜莉回心转意,你以为女人都好骗?” 陈青还是不动,陈紫无奈,放下行李箱,扳着指头算道:“阿姐,你让阿青拿钱给白胜莉,这算什么?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大头你们都占着,就给人家二十万,这钱算婚前还是婚后财…
铃声响了三声便停止,陈朱和陈紫面面相觑,不知陈青有没有接上白胜莉的电话。
陈朱突然想起什么,飞速掏出手机,拨通了陈青的号码,按照通话优先原则,自动被断掉
“阿姐,你找我做什么,胜莉刚刚打电话来,你先等我一下——”
“阿青,把电话放下!你现在立刻给我回家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挂了电话,陈紫有些慌了神,按住陈朱的手背,“阿姐,你要做什么?”
陈朱用手把头发往后梳了梳,定定神道:“阿青不明白这其中利害,你等等,我还得再打一个电话。”
梁炳强和陈青在二十分钟和半小时后,带着各自的疑惑分别而至。
陈朱从梁炳强手中接过银行卡,梁炳强手上一紧,陈朱立刻一个眼刀过去,梁炳强无奈,只好作罢。
陈朱收回卡来,交到陈青手上,“婚前协议已经签过,这时候再改,怕是要惊动阿爸阿妈,到时候事情又复杂化,就不好说了。现在时间紧急,你先拿着我这张卡,这里有二十万,就当我额外送弟媳妇的见面礼,应该够你们俩在加州买辆新车,算额外赠与。”
梁炳强内心不快,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手是把银行卡交过去了,嘴上却道:“阿青和弟妹吵架了?哎呀,阿男做事阿男担!等到事情闹大再理会,就麻烦多了——”
陈朱听得不耐烦,没好气地打断道:“怎么着,麻烦你了?”
她语气强硬,一看就知道是遇到了大问题,梁炳强少不得把心里那点不忿压下,陪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陈青显然被戳中,一动不动,并不去接那张卡,那张银行卡把一切都变得太真实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承担这份真实的重量:如果一定要用钱来衡量他们之间的问题,二十万是个太大的数字,但又远远不够。
陈朱看他这样磨磨唧唧,心里更是焦躁,一把将卡塞进他怀里,“要你拿你就拿着,光凭你那张嘴就能让白胜莉回心转意,你以为女人都好骗?”
陈青还是不动,陈紫无奈,放下行李箱,扳着指头算道:“阿姐,你让阿青拿钱给白胜莉,这算什么?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大头你们都占着,就给人家二十万,这钱算婚前还是婚后财产?要不要另外做公证?我要是她,我看了更心肠唔爽:你们早干嘛去了?”
陈朱瞥她一眼,神色漠然,“看不出,你说话想法倒越来越像白胜莉了。那你说,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日渐西沉,将近晚饭时分。陈子富和余仙喜在总店现场看婚礼布置,预计吃完晚饭才回来,偌大公寓中,四人沉默以对,却说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我觉得,还是得开诚布公,”陈紫率先打破沉默,“阿青,你做事不周全,你们公司的事情,不到三天我就已经知道了,难道她白胜莉就不会有别的途径了解?与其等她自己发现,不如你先去自首,还说不定能赚点印象分回来。”
这个想法一经提出,立刻遭到陈青的否决,他做出决定的时候缓慢,到了拒绝的时候却轻而易举:“自首?This is not an option.”
他那句带着点加州口音的英文,是出于习惯的顺势而为,在陈紫听来却极为刺耳,“Not an option?你这话说着倒轻松,是,全家就你一个人留学过,你是精英,你厉害。可你连这样的问题都解决不了!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让我去——”
“阿紫,不要再说了!”陈朱出言阻止,“你这样也太幼稚——”
“大姐,二姐说的没有错!”陈青突然开口,
“你们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这卡我不能拿,于情,感情的问题,不是靠钱就能解决的,于理,哪有让姐姐你出钱给我求婚的道理。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不劳你们费心了。”
陈青说完,显然心意已决,随即转身离去。陈朱使个眼色,梁炳强立刻追出门去,两人在楼下纠缠许久,过一会,梁炳强的信息发过来:“阿弟力气不大,志气倒不小。我塞到他车窗里,他又从窗里扔出来了。”
陈朱和陈紫对视一眼,皆无话可说。陈朱回:“尽人事、听天命,看他自己造化罢。”
陈紫若有所思,没再说什么,拎着行李箱回了自己小家。
收到陈青发来的消息,白胜莉瞳孔一震,随后起身,快速走进了医院的花坛。
这两日,徐永红的状况稍有好转,但还没有从 ICU 中转出,每天只有一小时的探视时间。早上她在图书馆工作后,就会搭地铁来看徐永红。
心情疲倦的时候,她就会一个人来这里走走。为了帮助病人康复,人民医院背后种植着大片草地和名贵花朵,小路纵横,天晴的时候,总能看见被推着轮椅出来晒太阳的、或是拄着拐杖重新适应走路的病患。
白胜莉看着正在搀扶老人的儿女,居然生出一丝羡慕。放到往常,她绝对不会认为推着母亲的轮椅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但当你的妈妈现正一个人孤零零在重症监护室躺着时,像这样一起在太阳下走一走,也变成一种奢望。
她找到一条长椅坐下,深吸一口气,再打开陈青的 PDF 文件,一点点向下翻。
陈青发来的是一份改过的婚前协议,他已经签了字,只等白胜莉确认,换句话说,只要她愿意,加州圣何塞崭新的两居室阳光房,立刻分她一半。
她的内心几乎是立刻掀起了波澜,但这份波澜也很快消逝。
就像回到童年,为了买一个玩具付出了巨大的期望和努力、但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和失望后,再得到了,也不过就是那样。
陈青问,“你想好了吗?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尊重。但我也想让你看到我的诚意,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她笑了,“所以你的意思是,在此之前,你从来没有让我看到过诚意。你都承认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陈青说:“我父亲擅作主张挪移彩礼的事,我向你道歉,是我没有尊重你的想法。”
白胜莉泛起一阵疲倦:“你不要重复这个词了,你没有资格和我谈尊重。”
但他还是不依不饶:“假如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呢?只要给够我时间,我一定能让你幸福。”
她叹了口气,“陈青,在你心里幸福到底是什么?是让我在你的房子里当个贤妻良母,每天晚上回家给你做饭洗衣服拖地?还是一口气三年抱俩,四年抱三?你到这一刻还不明白吗?我不能满足你真正想要的生活。我们眼中的幸福是不一样的。”
但陈青好像是陷入了某种癫狂,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切中要害:
“你不要签证了吗?给我一点时间,我能给你签证。”
他的语气和往日有些不同,但白胜莉没有注意到。
在花坛前,她再次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心中无比厌恶。
这几日,除了她以外,白明义也每天按时来看徐永红。上一次在手术室前见他时,她就已经明确表示过,请他不要再来打扰他们母女的生活。
但白明义表示,他和她是法定的夫妻关系,白胜莉没有任何权利阻止他来访问自己老婆。他说,
“我和你妈之间自有因果,和你无关。”
他也注意到白胜莉的存在了,她转身要走,没几步,白明义的话悠悠在背后响起: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去美国,你应该去。”
白胜莉停住了脚步,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最明显的原因当然是为着拿到手的彩礼,只要她和陈青的婚礼继续,白明义就会持续从他们的婚姻中获得好处。但那一句话分明又不只是这个意思。
他是要放白胜莉远走高飞,自己留下来照顾徐永红的意思吗?
白胜莉深深地望了白明义一眼,从他的眼底,她觉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比起懊悔、珍视,更像是——恐惧。
这不是什么人到中年突然觉醒爱意的戏码,白明义意识到自己老了。他不再是那个可以对妻子和女儿颐指气使,关起门来在小家庭里称王称霸的男人,在长大的女儿和衰老的身体面前,他力不从心。
而如今,他在相伴半生的伴侣身上看到了死亡的影子,他无法再对此无动于衷。徐永红一旦离去,他会成为彻底的孤家寡人,他们互相怨恨地过了这么多年,真到了生死关头,他的身边还是只有徐永红一个人。
他认命了。
白胜莉不置可否,盯着他的眼睛,说,“我是不会把妈妈留给你的。”
正要回头,白明义突然把眉眼挤在一处,嘴角咧开,大声地笑起来,那是一种嘲笑,但直笑得她毛骨悚然。
回过头她才觉得胆寒。白明义一定是看出来了,看出来她说那句话的迟疑,她的不安,还有——
她从没有面对过的,埋藏在心里的自私。
一面是妈妈,一面是前程。
来之前她问傅远成:带徐永红去美国的可能性有多大?
傅远成道:不好说,以徐永红现在的情况,上飞机都困难,最起码也要等一个月后恢复再说。另外,如果恢复的不好,就算去了美国,徐永红没有医保,光诊疗费也是天价。
一个月...白胜莉想起今天大卫陈对她说的话,
“这个项目你做得不错,总部有意给你升 title,我能给你的建议是:不要在国内待太久,时间很宝贵。你很理智,也很机敏,但人生的本质,是鸡飞狗跳。你要知道该在什么时候离开一个泥潭,而不是放任自己下沉。”
她没有一个ℨℌ月了。
有时候,就算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人也很难在一瞬说服自己走上正确的、更为艰难的道路。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是生存本能——它让人被更加显而易见的优点所蒙蔽,使得人在看见了那背后隐藏的种种陷阱后,还是不自觉地想说服自己:
万一我会是侥幸脱出的那个呢?
白胜莉拨通了陈青的电话,他第一时间接起,只听那个声音说:
“我没有时间了,我不能再浪费在你身上。”
陈青的手微微发抖,几乎要握不住手机,可她接下来的一句却是,
“如果要办婚礼,那就只办婚礼。不要接亲、不要什么游戏,只要婚礼就够了。”
他只听见自己说,“好”,“好。”
就在同一天晚上,陈青收到了来自公司的裁员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