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架势,一定有问题。叶昔更加坚持不往里进,元昱虽任由她拉着袖子,却不肯随她往外走。两人对峙着,隔着起雾的镜片互相干瞪眼,谁也不让谁。就在气氛僵持之时,屋里的女人说话了,声音并不苍老,但又慢又沉的语气仿佛来自一个老人:“小昱来了。”元昱把脸转向那个背影,站姿笔直得像一杆枪,说话时却用了最吊儿郎当的口吻:“大姐,好久不见。”黑暗中响起一声含混的回应。“上周见过,用‘久’字不恰当。”女人的话讲得慢吞吞,仿佛隔了一个世纪,第二句话才跟上:“小昱管法务,须严谨些。”
眼睛的主人还在生气,见叶昔没反应,再一次问道:“你解释一下?”
叶昔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在不好意思。她闪躲着垂下眼,目光沿着贴身的丝缎红裙起伏,竟看到了浴缸的另一端。
原来元昱和她的身体之间隔着缝隙。
虽然两人上下相对,但元昱并没碰到她,若不是与她面对着面,他的动作可以算是…平板支撑?
顺着他平阔但纤薄的肩往下看,能看到元昱只有手肘着力,手心向外,微微内扣——也是避免碰到她的身体的姿态。
还有他的眼睛,那双让人实在忍不住看了还想看的眼睛,视线仅局限在脸上,这么久了,倒是一点儿也没有往下瞟过。
叶昔豁然开朗。
元昱自始至终,没想占她的便宜。
她可能错怪他了。
叶昔知错就改,立刻道谢:“谢谢昱总。”
元昱迷惑:“怎么?”
但这份感谢不宜明说,夸一个君子是君子,多少有些画蛇添足,她只好换个方式表达崇拜:“昱总好腰力。”
元昱的面色瞬间变得古怪:“你讽刺我?”
十分钟前,她挂在阳台上,元昱也说过同样的话。
“不是不是,”叶昔赶紧摇头,并不想他误会自己的诚意,“我是真心这么觉得。”
元昱一怔,再开口,音量突然变小了:“你...别乱说话。”
他蓦然偏过头去,脸颊上挨打过的地方越来越红。
叶昔定定地看着他的脸,忽然觉得韵儿下手是不是有些重了。
不然元昱脸上怎么会红这么大一片?
叶昔轻轻吹了一口气,把元昱的额发从自己脸上吹开。两个人靠得太近了,恼人的海风捻着它们一下下地挠得她发痒。
她想着,阿阮早就走了,元昱却还不起来,难道是自己夸赞的力度不够?
于是她很肯定地道:“您的腰力过人,我知道了。”
元昱这才转过脸,看她的眼神像是恼怒,又像是恼羞成怒。被他盯着,叶昔莫名心虚,想看又不敢多看,还是让视线飘走。
“...你不知道。”元昱的低语声近在耳畔,明显带着气。
叶昔还没想清楚自己哪里得罪了元昱,他已经后退跨出了浴缸。
元昱取过眼镜戴好,恢复成平常那种疏离模样。
“今天,我帮了你两次。”
他哼了一声,转身拉开阳台的门。
叶昔赶紧跟上。
屋子里头乌漆墨黑,光线透过门缝,仅能照亮脚下一隅。
巨大的明暗反差令人两眼一黑,良久,一个猩红的小点在视线中渐渐亮起。
一星火光,来自房间深处桌面上的线香。烟气下沉,像蛇信子般摇摆而下,探到下方的一团黑影,将黑影缭绕、包裹,如无形的枷锁,如镇妖的封印。
黑影是一个背对着她们的女人。
屋里的檀香味道和空调强冷袭来,叶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元昱皱了眉头,不再往前。
叶昔也觉出不对,顾不得那么多,扯住元昱的袖子想往外撤。
元昱却定住。他返身看她,室内外的冷热空气一夹,镜片上瞬间一下子起了雾。既然看不清,元昱干脆直接伸手将她拨到身后,唇形微动,说的是,“胆小鬼”。
这种架势,一定有问题。
叶昔更加坚持不往里进,元昱虽任由她拉着袖子,却不肯随她往外走。两人对峙着,隔着起雾的镜片互相干瞪眼,谁也不让谁。
就在气氛僵持之时,屋里的女人说话了,声音并不苍老,但又慢又沉的语气仿佛来自一个老人:“小昱来了。”
元昱把脸转向那个背影,站姿笔直得像一杆枪,说话时却用了最吊儿郎当的口吻:“大姐,好久不见。”
黑暗中响起一声含混的回应。
“上周见过,用‘久’字不恰当。”女人的话讲得慢吞吞,仿佛隔了一个世纪,第二句话才跟上:“小昱管法务,须严谨些。”
说完她转过身,脸色苍白,手背干枯。她再一次摆出了打坐的姿势,含胸驼背得厉害。
烟气在女人的动作下消散开,变得又薄又宽,像一张网。
叶昔不动声色地往元昱身后藏了藏。
元昱觉察到叶昔的闪躲,嗤笑一声,仿佛在说“这有什么好怕”,一脸的看不起。他挪动脚步,上前将叶昔挡住更多,才对坐在地上的女人道:“我比不了大姐。大姐是劳碌命,讲求言传身教、亲力亲为,当然要把自己搞得高尚些。”
他个子高站得挺,女人的身型瘦伏得低,一高一矮、一盛一衰,看起来像元昱在欺负人。
偏偏他还嫌不够,补充道:“...至少让你看起来高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