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慎言。”王曦月黑沉着眸色打断她,“你要是来与我说这些混账话,就回去吧,我一个字也不想再听。阿弟的母亲是我阿娘,我阿娘去了,阿弟的母亲就是阿耶的续弦。阿耶答应了姨娘不会续弦再娶,那阿弟就是没有阿娘的孩子。几时轮得到你了?”林氏又被她噎了一句,面色铁青:“行,就算你说的都对!可有一样,是伯爷叫我来问你,你跟彬哥儿的婚事,如今到底肯不肯点头,姑娘给句痛快话吧!”王曦月只觉得林氏是魔怔了。
林氏甫一进屋中,便叫热气打了头。
她皱着眉,四下扫量了一圈儿,去寻王曦月的身影。
然后在靠近西窗下的罗汉床上见着了人。
王曦月一身素净颜色,盘腿坐在床上,手上捧着一卷书册,发髻没挽,如瀑如缎的乌黑发丝散落在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正好是她被忠敬伯打过的那半张。
林氏站在那儿,都没提步靠近罗汉床一星半点儿:“大姑娘脸上还疼吗?伯爷打了姑娘,这会儿也心疼又后悔,叫我来看看姑娘,问问姑娘好不好。”
王曦月也不回头,哦了声:“我以为姨娘是来与我说分家和把阿弟送去庄子上的事的。”
她慢悠悠的丢下这么一句话,反手把手中书卷扣在罗汉床上,才转过身,缓缓回头,淡漠的视线从林氏身上一扫而过。
她那张脸这几日都见不了人。
林氏心下一阵窃喜。
过了这么多年,见王曦月受苦遭罪,她心底还是会莫名的畅快。
只是眼下她不能笑。
林氏一抬手,正扶在她髻上那只青玉雀头簪上。
簪子略略扶正一些,她才冷冰冰开口:“看来大姑娘也不想好好同我谈一谈了。”
“谈?”
王曦月翻身下来,趿拉着绣鞋,缓步冲着林氏站立方向而来:“是谈姨娘这些年如何撺掇着阿耶与我们生分,还是谈姨娘身为妾室却不肯安分,把持中馈,欺人太甚呢?”
“你……”
“横竖今日都已经撕破了脸,姨娘也不用做这幅和善面孔与我说这些了。”
王曦月淡淡收回目光,连多看林氏一眼都不肯,挪到了官帽椅上去。
鸡翅木的官帽椅也已经老旧,她略一提裙摆坐下后,才掀着眼皮又去看林氏:“是姨娘自己要来,还是阿耶叫你来,对我来说都已经没那么重要。
有什么话姨娘不妨直说。
我受了伤,不大愿意见人,姨娘说完了话还是快些走,也不用杵在我跟前碍眼。”
林氏咬牙切齿。
王曦月还是那副模样。
永远高高在上,一辈子都不会看得起她!
哪怕她如今才是这忠敬伯府里真正的女主人,也改变不了王曦月对她的看法和态度。
旁人恭恭敬敬叫夫人,温氏那个老虔婆一回来,就把她打回原形。
而这一切也都是王曦月一手造成的!
“大姑娘要分家,要把你阿弟交给老夫人抚养,无非都是觉得这家里你待不下去,也不想叫我们有好日子过。”
林氏自顾自往左侧第一把官帽椅坐了过去,斜着眼风去扫量王曦月:“我说的没错吧?”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大抵就是这样吧。
林氏有什么值得她报复的吗?还是忠敬伯?
这个家是从骨子里烂透了。
能早日解脱,她无比庆幸。
既然不愿意抱在一起死,也就不至于说见不得谁有好日子过。
她都要走了,忠敬伯府将来过成什么样,好与不好的,也跟她没多大的关系。
不过随便林氏怎么想,王曦月连皆是都懒得给。
林氏便自以为她猜准了,语气越发冷下来:“可姑娘却忘了,是忠敬伯府把你养大的!你阿弟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姨娘慎言。”王曦月黑沉着眸色打断她,“你要是来与我说这些混账话,就回去吧,我一个字也不想再听。
阿弟的母亲是我阿娘,我阿娘去了,阿弟的母亲就是阿耶的续弦。
阿耶答应了姨娘不会续弦再娶,那阿弟就是没有阿娘的孩子。
几时轮得到你了?”
林氏又被她噎了一句,面色铁青:“行,就算你说的都对!可有一样,是伯爷叫我来问你,你跟彬哥儿的婚事,如今到底肯不肯点头,姑娘给句痛快话吧!”
王曦月只觉得林氏是魔怔了。
为了她林氏一族的荣耀,抬高林家地位,她是无所不用其极,想的都入了魔。
根本是可笑又可怕。
“我在祖母面前说过的话,过去不足半个时辰,姨娘想是年岁渐长,记性越发的差了。”
得逞的得意从林氏眼底一闪而过,她嗤了声:“是哩,大姑娘眼高于顶,心比天高,无论如何也瞧不上我们林家,更看不上我们彬哥儿,我倒祝姑娘今后能高嫁如意郎君,顺风顺水过一生呢。
只是——”
她是故意把尾音拖长的。
一双桃花眼含媚风流,眼波流转处,最是勾人。
后来连声儿也娇软下来,那是忠敬伯最吃的一套了。
林氏也是故意拿腔作调,做出这模样来恶心王曦月:“只是可惜,也不知道大姑娘还有没有那样的机会。”
她一面说,一面摇头叹气,似乎真为王曦月感到惋惜。
王曦月尚且没开口,一旁春云是既看不下去,又听不下去,伸手先护着王曦月,咬牙切齿问林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又想对我们姑娘做什么!”
“贱婢放肆!”
林氏素日里仗着有忠敬伯撑腰,连王曦月都不放在眼里,哪怕是从前裴氏在世的时候,她也敢在裴氏面前耀武扬威,哪里容得下春云一个丫头奴婢冲着她大呼小叫。
贱婢这样的话太过粗鄙,王曦月是决计说不出口来的。
她拨开春云的手,秀眉蹙拢:“你站在我屋里,骂我跟前的大丫头,这是阿娘替我买下的奴婢,姨娘也该记清楚自己的身份,在这伯府里,原本是你还不如她。
姨娘是被逼急了,眼看着儿子不能在身边抚养,还要分出一大笔银钱给我,气急败坏的,也不知又在阿耳朵里倒了什么样的话,危言耸听,叫阿耶准了你来见我。
这样的机会何其难得,姨娘有工夫在我屋里骂人,不如尽快说完。
咱们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能商量的,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
至于不能商量的——府中还有祖母做主,能主持公道,再不济,祖母书信已经写就,阿耶盖了私章的,将我交由长宁侯府抚养一事也算落定,我如今该算侯府的人,只管派人到凤阳去,请了外祖家中人来与我主持公道,同姨娘商议个结果出来也成。
可你要再想在我屋里耍威风,恐怕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