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绥阳县多少年了,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排场呢!”“是啊,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京城的高门贵族娶亲,原来这么有排面的。”“那可是苏大人的女儿,理应如此。”绥阳县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是县令大人纳个妾,他们都觉得了不得,更不用想真正的高门世家娶亲是什么样子。如今有幸见到,够他们吹牛皮一辈子了。“那个队伍,是要嫁给石岗村那个病秧子冲喜的?”有人看着魏家的迎亲队伍一脸可惜,“我还以为那是侯府赵家要娶的新娘子,原来不是啊。”
苏莞盖着大红盖头,由苏玉泽牵着手走出了房门。
她只能看见自己脚下的路,耳边人声嘈杂,鞭炮噼噼啪啪地响,吹鼓手敲敲打打,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味道。
人生真是大起大落。才穿越过来,给了恶徒一剪刀,现在就成了新娘子,马上要坐上花轿,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迎接不可预知的未来,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苏玉泽仿佛感到了她的紧张,小手握了握她,似乎是在告诉她不用担心。
苏莞嘴角微微翘起,阿弟年龄虽小,却挺善解人意。
“苏莞,你等等,”杨氏在后面追过来喊道,“赵家迎亲的队伍马上就到了,先让你姐出门呀。”
苏莞才懒得搭理这婆娘,拉拉苏玉泽,姐弟俩径直往外走去,直接迈过门槛出了大门。崔嬷嬷捧着向阳花笑呵呵地跟在后面。
杨氏气得瞪着苏莞一行人的背影,暗暗地咬牙切齿。
这丫头方才大闹一场,还好自己这边妥协把苏玉泽放了,才没把今天的好日子搅了。要是自己这边再逼得紧了,苏莞指不定作什么妖出来,还是先忍下这口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回头再收拾她也不迟。
令她有些纳闷的是,过来接亲的魏家对苏莞居然没有丝毫怠慢,虽然接亲的规模比起赵家微不足道,但鼓乐,鞭炮,花轿一个不少。
真是想不通,一个给病人冲喜的新娘子,有什么好供着的。
见苏莞出了门,她赶忙回到大厅里催促苏月娥,唯恐风头让苏莞给抢了。
“女儿啊,你也快点,赵家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娘,我表哥呢,怎么一直没见着?”苏月娥掀起盖头看向四周。
“耀祖又去哪里疯了……先不管这个,把你送上轿子再说,”杨氏笑眯眯说完,回头对苏横招手,“快,快点,赵家已经到了。”
此时苏家大门外已经站满看热闹的人们,大多是来看上京那边娶亲的赵家队伍的。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京城的侯门娶亲。光是迎亲队伍就有两里地,差点排到街尾,唢呐吹得震天响,锣鼓喧天,排场十足。
苏莞掀起盖头看了一下街上拥挤的人群,见大家目光都集中在赵家迎亲的队伍上,没有注意他们这边,连忙放开苏玉泽的小手,轻轻推了推他,示意他快走。
她虽然对那个未曾谋面的相公有些好奇,却并不打算让苏玉泽跟她一起去魏家。杨氏拿苏玉泽来要挟她的教训,让她明白把一个弱小的弟弟留在身边并不是好主意。
等见过那个男人后,她再决定接下来要怎么做。
苏玉泽并没有过多言语,瘦小的身影向人群中跑去。
崔嬷嬷挑起轿帘,苏莞上了花轿,挑开窗帘的一角向外望去,只见苏玉泽那瘦小的身影对着她挥了挥手,消失在人群中。
她满意地点点头,把轿帘放下,注意到脚边有一个圆形的小炉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她嫌它碍事巴拉的,一脚踢到座位下面去了。
还有盖头,这东西老遮视线了,也扯下来丢在一边。
此刻看热闹的人们正在高谈阔论,毕竟他们一个小小的边陲小县何时有过这样的大阵仗。
“咱们绥阳县多少年了,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排场呢!”
“是啊,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京城的高门贵族娶亲,原来这么有排面的。”
“那可是苏大人的女儿,理应如此。”
绥阳县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是县令大人纳个妾,他们都觉得了不得,更不用想真正的高门世家娶亲是什么样子。如今有幸见到,够他们吹牛皮一辈子了。
“那个队伍,是要嫁给石岗村那个病秧子冲喜的?”有人看着魏家的迎亲队伍一脸可惜,“我还以为那是侯府赵家要娶的新娘子,原来不是啊。”
有人指着苏月娥说道:“这才是苏大人的女儿。苏大人的女儿怎么可能嫁到乡下去?”
“也是。我可是听说了,杨氏女儿要嫁的其实也是富贵人家,只可惜家里出了事,才落到那种地步。”
有人赞叹道:“杨氏倒是好母亲啊,竟真舍得让她嫁给一个病秧子。”
“那也总比没命强吧。”
崔嬷嬷听到那人的话,回头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
那人似乎也知道当着人家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不好,赶忙改口:“不过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这一成婚,人就好了呢!”
崔嬷嬷脸色这才好了些,吩咐轿夫道:“起轿。”
随着声音落下,花轿一路吹吹打打沿着街道离了绥阳县,往石岗村走去。
苏莞坐在花轿里,想到赵家迎亲的队伍吭哧吭哧地把一大堆装着石头的嫁妆箱子抬回去,到了赵府才发现真相,不禁捂嘴偷笑。
正在高兴,花轿突然猛地向左一晃。她没提防,脸砰地拍在轿厢上。
这一下猝不及防,差点没把脸拍平了。她气呼呼地双手撑起来,发现轿厢上印了一个红唇印,还向斜上方擦了一道,很像老师阅卷时用大红笔画的勾。
怎么搞的,四个大男人抬个轿子都抬不利索,简直是男人的耻辱。
她还在嘀咕,轿子又向右一晃,力度比之前还大。她这次差点人都起飞了,还好手掌提前挡在脸和轿厢之间,蹭了满手的脂粉。
“喂喂,你们走稳当点啊。”
苏莞一边对外面叫喊,一边坐回去,抽出帕子擦手。
晃这两下,脸上的妆估计全都花了。手头也没个镜子,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样。
“新娘子发话了。”前面两个轿夫喊道。
后面的两个轿夫一起唱了起来:“新娘子发话了。颠新娘子,颠新娘子罗。”
接着轿子颠簸起来,宛如巨浪中上下起伏的小舟。
苏莞觉得自己一定是说错什么话了。
她也顾不上叫喊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双手死死抓住两侧扶手,身子飞上去,坐下来,飞上去……
脑袋被撞了不知道多少次,插好的发簪发钗全都掉了,头发也散了,胃里翻江倒海要颠吐了。
在花轿外的崔嬷嬷喜气洋洋地看着花轿上下颠簸,心里赞叹:这苏姑娘,果然是个奇女子。
大晋婚娶,颠花轿是必备的习俗。一般的新娘子被颠几下就会马上把压轿煞的脚炉踢出来警告轿夫,轿夫看见,自然就不再颠轿子了。
苏姑娘真是不一般,居然能一直坚持,真厉害。
其实崔嬷嬷猜错了,苏莞起初是不知道古代颠花轿的风俗,后面是被颠得天昏地暗,喊不出声。
轿夫们兴高采烈地一直颠到石岗村村口一处无人的山脚下才停止,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大秋天的,四个轿夫颠了满身汗,把轿子放下落汗。
感觉到轿子落地,苏莞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一路差点把她颠散了架,终于不用再受罪了。
她调匀了呼吸,正要抬手去拢炸成鸡窝的头发,有阵风吹入轿中,吹起轿帘,露出轿前一双整洁的墨色靴子。
是谁?
她正愣神,就听到崔嬷嬷惊喜的声音响起。
“主子您……您居然出来迎新娘了?太好了,我就知道苏姑娘是主子的福星!”
苏莞无语。
福不福星她是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自打穿越过来,运气实在并不怎么好。
不是说非得让她穿越成一个公主,哪怕穿成一个郡主也成呀,再不济是个富贵人家的大小姐也可以。
可现在她穿越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不说,还是被人换亲的倒霉鬼。
她小声嘀咕道:“这福星还是让给别人做吧,我可是当不起。”
轿外响起一个年轻男子冷冽的声音:“崔嬷嬷,马上把这人送走。”
苏莞一愣,还有这等好事?
她本来也不打算嫁给一个病秧子,想不到这人居然也和她志同道合,可真是个好人!
她刚想起身出轿子,就听到外面响起惊慌的呼喊声,有男有女。紧接着是嘈杂的脚步声,前后左右都在响,感觉大家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四散而逃。
只有轿子门口那人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主子!”崔嬷嬷的声音惊慌地响起,“他们是刺客……是来找你的。”
苏莞听得一头雾水,正打算出轿探个究竟,一个粗鲁的声音响了起来。
“哎呦,没想到今日居然是废太子娶亲的日子。也好,黄泉路上得有个伴,不至于太寂寞!”
苏莞脑子嗡的一下,如遭雷击。
刚才是她听错了,还是出现了幻觉?她不是嫁给了石岗村的魏家吗,怎么会是废太子?
电光石火间,她突然记起大晋曾发生的一件大事。
那就是半年前,东宫太子魏景濯因为谋逆之罪,被皇帝贬为庶人流放至西北边陲之地。
太子魏景濯,素有文能执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之能。不但文功了得,在用兵上也继承先祖皇帝的遗tຊ风,作战勇猛。
如此有才能的储君,谁不喜欢啊。
现今的皇上只是个守成之君,年轻时倒也勤政亲贤,可到了暮年,专宠丽妃,听信谗言,奸人当道。
要不是因为有太子殿下力挽狂澜,大晋江山早已岌岌可危。
朝中大臣都以有这样的储君而感到欣慰,等皇帝两腿一蹬,太子殿下登基,大晋定会迎来一个海清河晏的太平盛世。
谁也没想到在康平十九年中,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皇帝在众臣和几位皇子的陪同下去骊山狩猎。
在夜宴时,皇子们都纷纷把猎到的野物献给皇帝品尝。皇帝邀众大臣一起食用,但是在用膳时,丽妃命下人试尝,宫人接二连三吐血而亡。
皇帝龙颜震怒,下令彻查,最后查出那带毒的猎物乃是太子所献。
众人大惊,这太子殿下分明是要毒杀皇帝。
皇帝也不详查,即刻下了一道圣旨,废掉太子之位,贬为庶人流放西北之地。
原来她是嫁给了废太子,魏景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