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事实跟她猜测全然相反。姜峰心底深藏的恶意值一直居高不下,姜大石打他,只是个令他恶意值爆发的诱因。归根究底,会令姜峰恶意值增长的,是人,而非某件事。她得想办法,让姜峰脱离姜家,解决根源问题。理清思绪,姜栖悦拥着被子转头,皎洁月光如银色匹练,滑过破烂窗户,晃动着流进屋内。院外春风吹拂,暖暖春意掠过冬日枯萎树梢草根,带来全新生机。嗅着春风中夹杂的青草香,姜栖悦掀被下床,穿了鞋往外走。
张老汉被姜栖悦拉着,匆匆忙忙跑到厨房,蹲下身撩起姜峰裤腿。
仔细检查两遍,看姜峰腿恢复不错,摸着脑袋奇道:
“奇怪,明明恢复得不错,怎么突然疼起来?”
转眼瞧姜峰一眼,张老汉细细查问:
“是不是今天走路撇着了?”
姜峰默默摇头:
“没有。可能是走得急,腿不适应。”
姜栖悦一脸担忧,蹲下身跟着去撩姜峰裤腿。
长瘦小腿上,伤痕遍布。
薄薄一层肉包裹着凸起的腿骨,瘦削非常,给她一种极致冲击感。
“哥。”
姜栖悦呼吸微窒,伸手试探着触碰他凹凸腿骨上的伤痕,眼底逐渐凝聚泪光。
姜大石这个畜生……
居然把姜峰打成这样。
这一道道伤痕,长年累月积累下来,全是他暴力打人的罪证。
等姜峰得势,一定让他付出惨痛代价!
姜栖悦目光中疼惜,太过露骨,让姜峰感到两分难堪。
不愿姜栖悦过多触碰自己腿上丑陋斑痕,姜峰收回腿,飞快将挽起裤腿放下,遮住寡少的自尊。
别开头,姜峰不肯跟她对视。
姜栖悦的怜悯,是一把尖刀,狠狠刺进他心脏,让他呼吸困难。
“没事,这会已经不疼了。”
握拳的手缩进袖口,姜峰脸上恢复宁静,起身去端切好的烧鸡。
“没事就好。
夜太深了,我们赶紧吃东西,吃完你们兄妹快回家。”
张老汉盯着姜峰,看出点什么,叹口气,到底没多说。
这孩子,深藏的恨太多,希望姜小二在他身边,能让他浑身戾气少一些。
不然,长此以往,只会害人害己。
姜栖悦收拾好心情,坐到小桌边,帮着姜峰接碗递筷子。
吃东西时,姜栖悦眼前晃得全是姜峰伤腿,刺目的斑驳肉痕在她眼前晃动,手中香气扑鼻的烧鸡,都索然无味。
回到家,姜家空荡如作,漆黑院落告诉姜栖悦,姜大石跟陈花依旧没回家。
兄妹俩沉默着洗漱完,各自回房睡觉。
今夜,又是个月圆夜。
灿烂星子,伴着明月高挂苍穹。
姜栖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左一翻身,是姜峰断掉的左腿,右一翻身,是他满身嶙峋瘦弱的身骨。
到最后,整个脑子,被姜峰消瘦背影填满,怎么都睡不着。
“啊啊啊啊啊……”
烦闷掀开被子,姜栖悦一个直挺坐起来,满脸苦恼。
今天看完姜峰伤腿,她才明白姜峰以往处境,比她预想中更加艰难。
难怪,这几日,无论她怎么努力,凑趣逗他,他头顶恶意值都一动不动,特别是姜大石回来当日,恶意值瞬间倒增三百。
开始,她以为,是姜大石打了他,让他恶意上涌。
现在看来,事实跟她猜测全然相反。
姜峰心底深藏的恶意值一直居高不下,姜大石打他,只是个令他恶意值爆发的诱因。
归根究底,会令姜峰恶意值增长的,是人,而非某件事。
她得想办法,让姜峰脱离姜家,解决根源问题。
理清思绪,姜栖悦拥着被子转头,皎洁月光如银色匹练,滑过破烂窗户,晃动着流进屋内。
院外春风吹拂,暖暖春意掠过冬日枯萎树梢草根,带来全新生机。
嗅着春风中夹杂的青草香,姜栖悦掀被下床,穿了鞋往外走。
姜峰此刻了无睡意。
躺在床上,盯着结着蜘蛛网的破烂屋顶,平静下来的心,又沸腾起来。
上次,姜栖悦抓着他袖口,跟他道歉,想让他帮她,就是怕在这个家没人依靠。
而他,贪恋着那点温暖,违背本能,剥开身外尖刺,逐渐对她放下戒备。
正当他,试探着接受姜栖悦,这人参却突然出现,打乱他所有思绪,搅得他心神不宁。
特别是今晚,在看见药铺东家,将三百两银票递给张老汉时,他有种生命中唯一光亮都要失去的惊恐感。
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毁天灭地的戾气。
如果不是理智强压着他,恐怕他早就冲出去,将那三百两撕成碎片。
濒临失控的理智,就算被暂时按住,也会泄露端倪。
回村路上,他异常沉默。
跟着张老汉回家后,惊惧跟烦躁更在他心中来回拉锯,让他整个人绷得像一根快断的弓弦。
稍微一点拉力,都会让他直接断裂,分崩。
三百两,他就算没掌家,也知道三百两银子是个多么庞大的数目。
有了这笔银子,姜栖悦会不会改变主意?
她若恢复以前模样,自己又如何自处?
心中不断重复这几个问题。
姜峰黑眸沸燃,双拳紧紧蜷握,用力之大,几个呼吸就将手心掐得鲜血淋漓。
察觉到手心巨痛,他逐渐松开双拳,看清手心那片血色伤口,心中升起一种凌虐的快感。
牵起唇角,姜峰眼底杀气一闪而过,瞬息掩埋深处。
懦夫才纠结恐惧,若姜栖悦真因这三百两银子,恢复成以前模样,他也不用患得患失。
给他生存希望,又给他致命一击。
带给他痛苦的人,杀了就好了。
谁让他陷入囹圄,他就拉着谁坠入深渊。
“哥,你睡了吗?”
姜峰眸光疯狂闪烁,屋外姜栖悦清甜声突然响起,直接截断他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
“没睡。”
闭了闭眼,姜峰下床开门。
一开门,姜栖悦亮晶晶的星眸,直接撞入眼帘,将他满腔郁结的杀意,撞得丢盔弃甲,散乱逃窜。
“怎么还不睡?”
姜栖悦站在门口,仰起瓷白小脸,忽闪忽闪着大眼,认真望着姜峰。
清澈星眸倒映着自己淤痕遍布的脸,姜峰退开半步,避开姜栖悦探究的目光,淡淡道:
“脚疼,睡不着。”
姜栖悦了然点头,直接从姜峰手下钻进屋子,望着简陋结网的破烂房屋,她回身朝姜峰招手。
“哥,你过来。”
姜峰盯着她莹白指尖瞧了瞧,看清她洁白手背,眉心猛然一紧,上前两步用力抓住她手掌。
姜栖悦手心嫩滑,肌肤触之如玉,姜峰离得近了,还能闻见她身上淡淡清香。
这股清香似花似木,姜峰一时辨认不出,只觉得异常好闻。
脑海中几帧画面飞快闪过,姜峰死死捏住姜栖悦掌心同时,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怎么回事?
姜栖悦手背上的刀疤去哪儿了?!
那道疤,明明他十日前都见过。
怎么今日没了?
“哥?你怎么了?”
姜栖悦手被抓得生疼,转眼疑惑看去,却被姜峰黑眸中翻滚的狠戾吓了一跳。
“哥,哥!”
用力抽回手腕,姜栖悦另一只手握住被他抓疼的地方,提高音量叫他。
姜峰仿若未觉,目光紧锁在姜栖悦手上,眉骨下笼罩一片深深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