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实验楼的色谱分析实验室在四楼,光子物理实验室在五楼,每天早上,实验楼一楼的电梯和货梯难等。到了上课的日子,卞雨怕几天没上课还迟到,给老师的印象不好,电梯难等,所以只能气喘吁吁地抱书爬楼梯。每次在四楼的楼梯间总能看见一群物理系的男生在那里吞云吐雾。五楼物理系的实验室主任每每看见五楼楼梯间的乌烟瘴气都会气得横眉倒竖,一支香烟所含的尼古丁(即烟碱)可毒死一只小白鼠。应用化学系的男生看见杂环化合物即烟碱,就会想起一动不动死掉的小白鼠,抽烟的人少的可怜。
汪舒去世后,十一岁的汪节一开始翻看他妈妈留下来的书,满书柜的物理专业书,其中居然还有几本是教人谈恋爱的。
汪节一挑眉,翻看那几本教人恋爱的书,书皮上是粉红粉红的桃心。
妈妈,你是会谈恋爱不会看人啊,要不然,怎么会选中蓝一鸣这个大混蛋?
汪舒的书房,放着大大小小的实验用具,其中还有一本光学专业的书摊开着。
汪节一吹了吹上面的灰,随意扣下实验装置上的一个 ON 键,嗡嗡的电流声响起,机器开始运作,啪的一声,一条细细的绿色荧光线打在中空玻璃上。
汪节一鬼使神差伸出手指在玻璃上碰了碰,他手边的书像是还残留着温度,来自妈妈的温度。……
——你又给他钱了?
汪成循声望去,汪节一站在他书房的门口。
十几年过去,他的外孙汪节一成长得像个大男人,身材颀长,面容俊逸,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结合了他女儿汪舒和蓝一鸣的所有优点。
看样子他刚刚放学,穿着学校的白衬衫和黑裤子,领带松松垮垮地扯开,俊脸上面容不耐,走进书房,质问,“你为什么又要给他钱?”
汪节一用‘他’,甚至不愿意叫蓝一鸣一声爸爸。
汪成收起手边的支票簿,把钢笔插回笔筒,这钱对他来说,不过沧海一粟,九牛一毛。
汪成问汪节一,“你选好大学了吗?”
“嗯,南大。”汪节一落座在圈椅上,长指漫不经心地滑着窗户旁那个巨大的地球仪。
汪成心想:汪舒没去到想去的地方,汪节一想去。
汪成点头,“可以,只要选的专业不是……”
汪节一回答,“就是应用物理系。”
汪成抚额,他拿汪节一没有一点办法,他有主见又不受别人摆布,他的万贯家业还要这位小少爷努努力来继承呢。
汪节一准备出发去南大那天。
在新加坡樟宜机场,他外公把南大旁边的房子钥匙给他,那房子登记在汪舒和蓝一鸣的名下,蓝一鸣却一次都没去过。
汪成说,“两层小楼,还有个阿姨。小子,你去到南市,没人管着你,可别玩的太疯了。”
汪节一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那时他还不知道此生他会遇上卞雨这样一个女人。
汪节一对外公强调,“我真是去学习的。不过,要是有小妞缠着我,我也是 OK 的。”
外公捶了他一下,在新加坡他的女朋友就不少了,汪成对他说,“选一个好的。”
汪节一往前走,脚步停下,问他外公,“为什么要把他困在这里?”
蓝一鸣是南市人,空有一副好皮囊,把豪门女汪舒迷得七荤八素后,蓝一鸣远“嫁”到新加坡豪门。
豪门生活对蓝一鸣来说,物质上是应有尽有,精神上的不得志加上心理自卑,导致婚后不久,就和汪舒出现嫌隙。
感情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汪舒选择积极挽救婚姻,南大愿意聘用她任教应用物理,她又买下南大附近的房子,满心憧憬脱离她爸爸汪成的羽翼,一家人在南市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
飞机事故就这么发生了。
汪舒离世,四岁的汪节一生活从此天崩地裂。
事故发生后,汪成和蓝一鸣谈妥了条件,汪节一归汪家抚养,从此给蓝一鸣足够他在新加坡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生活费,一直到死。
只有两个条件,一是不许向法院提起离婚,汪舒虽死,但蓝一鸣和汪舒的婚姻关系犹在;二是他有生之年不许踏出新加坡一步。
为什么要把他困在新加坡?
汪成的目光越过汪节一,望向机场落地窗外橘黄色的天空,这个花甲老人,身边现在只有汪节一这一个亲人。
汪成像在自问自答,“为什么?因为你妈妈在这,因为你妈妈还爱着他。”……
到了卞雨出院的日子,杨桃犹豫地问,“师妹,真的不用多住几天?”
卞雨摇头,“医生说不用了,只要记得上药就会好的。”
正值夏天,卞雨穿上一件黑色的 T 恤,因为伤到后背,暂时不能穿 bra,她让杨桃往身上看,“这样看得出来吗?”
杨桃说,“没事,我们一下就到宿舍了。”
杨桃帮卞雨收拾行李,抱怨了一句辰东,“他究竟在忙些什么?”
卞雨摇头,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杨桃第一百零一次在卞雨面前说辰东的坏话,“钱赚了不少,女朋友也得顾着点啊。”
要是以前,卞雨的宿友斐斐在,一定会说,“时也命也,有些人上了大学,人生开始起飞,很正常。”
卞雨叹气,不止杨桃想知道辰东在做什么,她也想知道啊。
离开的时候,杨桃惋惜地看着病房角落那大几束鲜花和营养品。
“鲜花可以不要,营养品得带走啊。”杨桃很心疼,汪师弟送来的鲜花和营养品很贵的。
卞雨没有留恋,“不能要。”
那天,汪节一在喂她吃东西后,就再没有来过,就在卞雨松了口气的时候,有人在病房门前探头探脑,送来了鲜花和营养品。
当天晚上,辰东送晚餐来,眼睛在那堆东西流连好几回,转头对上,张嘴想要解释的卞雨。
辰东摸了摸卞雨的脸,“不用解释,要是每一个这样的人我都放心上,那我不用活了。”
辰东话虽如此,但他需要正视,他的情敌叫汪节一,有钱有势还大有来头,让他不得不生起警惕之心。
但在卞雨温柔的性格里,有一种叫做忠贞的东西,这让辰东放下心来,不再患得患失。
卞雨和杨桃并排走出医务室门口,杨桃举起手臂,兴奋地挥了挥。
卞雨问,“师姐你干嘛呀?”
杨桃笑,“我一个认识的师弟,他发扬热心肠,开车送我们回女生宿舍。”
卞雨啊了一声,拉下杨桃的手,“我没有穿 bra 啊。”
杨桃低声对她说,“就是因为没穿,你想一路走回去,被人围观啊?”
医务室离宿舍区很远,还得经过校道。
汽车开了过来,杨桃不懂车,但是这车的质感一看就和外面的不一样。
杨桃打开车门上了副驾驶,让卞雨上车。
卞雨看了眼自己的胸前,心想黑色的,应该不明显,打开了车后门。
结果,车后座里坐着汪节一。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轿车慢慢往前滑,景色一点一点往后退。
卞雨上车开始就一直沉默地看着窗外,抱着手臂,物理距离和心理距离都离他远远的。
前排的杨桃看见后座的汪节一,当下眉开眼笑,她最喜欢的两个师弟今天都聚在一起了,“汪师弟,你也在这里啊?”
汪节一嗯了一声。
“你们认识啊?”杨桃问梁冰。
梁冰握着方向盘,专注开车,“嗯,认识十多年了。”
今天,梁冰接到杨桃电话,说帮忙从医务室接卞雨回女生宿舍,他随后打给了汪节一。
那头接通电话的汪节一语气有些差,他做实验的时候,最不喜欢有人打扰他。
梁冰不恼,“杨桃让我帮着去接卞雨,你去不去?”
汪节一调试着正在跳跃的示波器,“去,你等我一会儿。”
汪节一一离开物理实验室,不出所料,身后又是一大片哀嚎声。
梁冰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卞雨,辰东的女朋友,是挺好看的。
学跳舞的女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娇娆的气质,这种气质到了卞雨身上,演变成了娇憨清纯,像是黑夜里徐徐盛开的百合花。
男人都喜欢傻白甜,可都忘了傻白甜既固执又忠贞。
汪节一这回要撬的墙角难度挺大。
车到女生宿舍楼下,卞雨有种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打开车门后道谢,杨桃师姐帮着她拎行李上楼了。
送完两位女生,驶在校道上,梁冰对后座的汪节一说了一句,“兄弟,偷摸撬墙角伤人品啊。”
虽说辰东给男人介绍妹子这事更伤人品,但起码那些妹子你情我愿啊。
彼时,汪节一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听见梁冰的话,他的眼睛慢慢睁开,瞥了一眼他,语调漫不经心,“偷?我向来是明抢的。”是啊。
抑制不住的喜欢,就只能明抢了。……
从校医院回到宿舍的卞雨躺在床上,她的宿友斐斐正在走进走出。
斐斐帮她洗干净了化学实验室的白大褂,叠整齐后放到她床边,“卞雨,你能去上课吗?”
卞雨刚吃完药,“可以的。”
斐斐提醒她,“下周得去实验楼的色谱分析实验室上课。”
南大实验楼的色谱分析实验室在四楼,光子物理实验室在五楼,每天早上,实验楼一楼的电梯和货梯难等。
到了上课的日子,卞雨怕几天没上课还迟到,给老师的印象不好,电梯难等,所以只能气喘吁吁地抱书爬楼梯。
每次在四楼的楼梯间总能看见一群物理系的男生在那里吞云吐雾。
五楼物理系的实验室主任每每看见五楼楼梯间的乌烟瘴气都会气得横眉倒竖,一支香烟所含的尼古丁(即烟碱)可毒死一只小白鼠。
应用化学系的男生看见杂环化合物即烟碱,就会想起一动不动死掉的小白鼠,抽烟的人少的可怜。
四楼的楼梯间自然而然被应用物理系的男生霸占了。
卞雨爬上四楼楼梯的时候,几个男生正在窗边聊天,她在其中看见了汪节一,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面对汪节一,卞雨只能牵了牵嘴角,希望这表情是友好的。
汪节一在一片烟雾弥漫中,回望卞雨,眸色难明。
这天,化学实验室做实验,等结果的当口,陈曼曼过来打量卞雨。
神情妩媚,舔弄唇舌,没有。
若有若思,欲语还休,没有。
陈曼曼满意地推眼镜,“你还没和辰东睡觉,很好。”
卞雨每每此时,都会一脸无语。
陈曼曼拍她的肩,语重心长,“欢迎加入我们婚前禁欲小队。”
卞雨每每此时,都会表示敬谢不敏。怎么不更新啦za没了啊怎么可能和去世的人办离婚手续?外公对他爸的要求够奇葩。
因为死亡证明没上交,婚姻关系还在。死亡证明只要上交,婚姻关系就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