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公寓的,只知道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这件事。她以为,既然赔钱了,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证据确凿的。可为什么?为什么余挚说他没做过?既然没做过,姑姑为什么要赔钱?这一旦赔钱,不就是承认余挚做过了吗?这世上,真有这么恶心的父母吗?“我说我没做过,你信我吗?”“你信我吗?”安云柒感觉耳边一直传来余挚的声音,重复再重复,不断回荡。她回到家里,放下背包,躲进被窝。
余挚嘴角微微泛起笑意,走到她面前,柔声细语低喃:“我没想到你会来,吃晚饭了吗?”
安云柒摇头。
余挚急忙掏出钥匙,走过去开门,声音激动又温柔:“小柒,你先进去坐,我现在去买菜,我给你做……”
“不用。”安云柒打断他的话。
余挚开了门,神色黯然地看着外面的她。
“我来就是想跟你说声抱歉,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好几天,你也被放出来,但还是很抱歉,我当时有点冲动了,所以报警。”
余挚温柔微笑,“没关系的,我没怪你,进来坐吧。”
安云柒疑惑:“为什么不告那个女生?她在陷害你。”
余挚从容道:“算了。”
“我今天听见程晓莹跟那个女生通话了,是她指使的,你如果要告她们,我可以帮你出庭作证。”
“我知道。”
“你知道是程晓莹指使的?”
“查一下那女生的收入,就知道被谁收买的。”
安云柒疑惑:“那你为什么不告她们?”
余挚没有回答她。
不是不想追究,是不能。
如果追究程晓莹的责任,把她送进监狱,得罪了安家的长辈。
那他以后还能进安家吗?还能见到心爱的女孩吗?
余挚由衷直言:“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不打算追究了。”
安云柒不理解,但也不想管太多,既然他不想追究,那就算了,反正是他的事情。
“好吧。”安云柒抿了抿嘴唇,轻叹一声,“道歉的话我也说完,那我先走了。”
安云柒刚转身,余挚快速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小柒……”
安云柒一顿,急忙推着他的手,“你别碰我?放手!”
余挚没松开她,依然还是那句话:“进去坐坐,陪陪我。”
“我不要。”安云柒在挣扎,带着怒意仰头望着他,“我就是来跟你说声抱歉的,说完我就走,你到底想干什么?”
余挚眸光泛红,“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就是想你陪我坐一会,就一会会。”
安云柒摇头,手臂一直在抽着甩着,烦躁又嫌弃的表现直接戳痛余挚的心。
余挚急了,眼底悲凉,声音沙哑:“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安云柒怒火窜上心头,低吼:“我不知道,我要回家。”
余挚通红的双眸紧紧盯着她愤怒的脸蛋,一字一句道:“安云柒,这么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我,为什么?”
安云柒见余挚生气了,她心里莫名的害怕,惊慌失色,转身往他手臂上狠狠咬上一口。
余挚眉头紧蹙,吃痛地松了手。
安云柒见状,快速往楼梯口跑去。
余挚扔下手中的袋子,两大步就追上她,扯住她的手臂扔到墙壁上。
“啊!”安云柒感觉背部撞疼了,呼一声,惊恐万分地盯着向她扑来的男人。
她吓得全身发麻,双脚发软。
余挚双手握住她手臂,按在墙壁上,弯腰低头,垂在她面前。
她呼吸乱了。
男人的呼吸也乱了。
安云柒惶恐不安地盯着他垂下来的头。
男人的声音变得沙哑轻颤,悲戚地哀求:“小柒,我求你,就陪我一会好吗?我求你了……”
安云柒心里很慌,每次跟他单独在一起,都会紧张害怕,他已经不是当年的挚哥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余挚苦笑出声,缓缓抬头,望向女孩惊慌失措的眼睛。
安云柒对视上男人的眼时,发现他眼睛通红,眼底有泪光,脸上却挂着冷笑,那种看起来悲伤到绝望,又可怕的神情。
她就更害怕了。
余挚低声哽咽:“小柒,你知道流浪猫其实并不可怜,它有它的生存之道,最可怜的是它在流浪的时候,有人把它捡回家,给它温暖和爱,给他希望和未来,在它最幸福的时候,突然又把它扔掉,不要它了。你知道这对它来说,有多残忍吗?”
安云柒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难过道:“它为什么会被扔掉?你不知道吗?”
余挚痛苦低吼,“我不知道,它到底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要这么讨厌它,要让它受这么痛苦的折磨?”
安云柒不想说流浪猫了,她知道余挚想说什么。
她心里难受,忍不住也湿了眼眶,一字一句地说:“你19岁那年就应该去坐牢的,犯下这么恶心的罪却逍遥法外这么多年,她才15岁,还是个未成年,你难道一点负罪感都没有吗?”
余挚一怔,错愕了几秒,随后冷冷地笑了,笑得悲伤,往后退,退到墙壁上,无力地贴着墙,仰头看着天花板,让泪往肚子里留。
安云柒缓过气,摸着被按疼的手臂,气息缭乱地盯着他,等他的答案。
好片刻,余挚才哑哑地说:“原来你知道这件事,我以为你去参加竞赛,我以为你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你厌恶我,你恨我,竟然是因为这件事。”
安云柒咬着牙tຊ,怒意更甚:“所以,像你这种人,不应该被抛弃吗?”
余挚眼眶的泪已经流淌在脸颊上,他用手扶着墙,侧过身不让安云柒看到他这副模样,“小柒,我说我没做过,你信我吗?”
安云柒紧握拳头,怒问:“你没做过,为什么要赔钱来平息这件事?”
余挚悲痛地自言自语道:“对啊,没做过,为什么要赔钱?可这世上,就有这么恶心的父母,就因为我坏,我叛逆,我不听从管教要独自生活,对方是个优秀的三好学生,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女孩,她是不会跟男人睡的,她也不可能说谎,说谎的一定是我。”
余挚缓缓走到门口,捡起地上的袋子,背对着安云柒,“安女士到处跟别人说自己的儿子犯下多么不可饶恕的罪,还觉得为儿子花了几十万而自我感动。小柒,这世上,最恶心的爱,无非是这样。”
安云柒心乱如麻,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望着余挚宽厚的背影,落寞萧条
他在门口处顿停了几秒,背对着她,声音沙哑微颤:“小柒,有人来人间这一趟,是体验也是享受,而有人却是来历劫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和苦难。”
“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他走进去,把门关上。
安云柒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心里莫名的难受,脑海里不断浮现余挚说的话。
“小柒,我说我没做过,你信我吗?”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公寓的,只知道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这件事。
她以为,既然赔钱了,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证据确凿的。
可为什么?
为什么余挚说他没做过?
既然没做过,姑姑为什么要赔钱?
这一旦赔钱,不就是承认余挚做过了吗?
这世上,真有这么恶心的父母吗?
“我说我没做过,你信我吗?”
“你信我吗?”
安云柒感觉耳边一直传来余挚的声音,重复再重复,不断回荡。
她回到家里,放下背包,躲进被窝。
心情阴郁,思绪杂乱。
她从口袋摸来手机,看了看时间。
看到日期那一瞬,她猛地坐起来。
今天,是余挚的生日。
余挚刚刚硬想要把她留下来,是想跟她吹根蜡烛吧?
安云柒再次翻开电话本,又是一愣。
她没有余挚的电话。
还是算了!
他生日,可以找江北庆祝的,江北也是他的好朋友。
——
漆黑的房间,一根蜡烛,一点微光。
光线照映在男人俊逸的脸上。
他坐在小蛋糕前面,看着蜡烛静静发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蜡烛燃尽。
他又点了一根,在寂寞的漆黑中,亮起了光。
光影照着他,他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房间安静到几乎能听见他微弱的呼吸。
商家送的十根蜡烛,他一根接着一根点燃,小蛋糕上全是融化后又凝结的蜡泥。
“祝挚哥生日快乐,天天快乐,时时刻刻都快乐。”
“挚哥,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每年只有生日的时候,我才会送你礼物哦。这样你就会很期待很喜欢生日这天的到来了。”
“挚哥,你的愿望是什么?”
“挚哥,以后每年的生日,我都会陪你过,因为你生日这天的蛋糕,要比平常的好吃很多。”“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心情好,吃什么都香甜啊!”
“挚哥,你不是一个人,姑父姑姑不记得你生日也没关系。你还有一个像向日葵一样可爱的小表妹,每年都陪你过生日。”
“挚哥,爱你哦!”
那是余挚人生中第一次听到自己在乎的人说爱他。
不管是安云柒的口头禅,是亲情,还是友情,安云柒双手举高在头顶上比心的动作,笑容那么灿烂,说着爱他的模样,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也爱安云柒。
从安云柒拿着斧头站在他面前,挡住前面一群欺凌者开始,他就爱上这个女孩。
只是没想到,这份爱,如今成了他最致命的伤痛。
蜡烛全灭了。
他像丢了魂似的,靠在椅背上,侧头望着窗外寂寥的夜空,漆黑将他深深包围。
小柒,我不想再许愿了。
这么多年,都不灵验的。
我现在活着就已经够累了,还要爱你爱得不可自拔。
如果可以,就让我回到15岁那年,从来没有让你走进过我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