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一灯如豆——李东方走到桌前,掀起了纱罩,先端起白瓷碗,把温度刚好的小米粥,咕噔咕噔一口喝光后,才长长的松了口气。他头也不回:“再拿两个空碗来。”影子一般悄无声息,跟在李东方背后进屋的陈子佩,连忙拿过了两个空碗。李东方打开了塑料袋。一个大牙扒鸡,一个切好了的猪耳朵拌黄瓜。他坐下,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开始手撕扒鸡:“坐下,吃饭。”“东方——”陈子佩小心翼翼的刚说出俩字,就被李东方打断:“陈子佩,请背诵家规第二条。”
天又黑了下来。
李家村西村头的人,像往常那样早早吃过饭后,就三三两两的出门,来街口乘凉。
但今晚街口的人格外多。
“这些长了狗鼻子的,肯定嗅到俺家大春,今天被李少带去县城的味道,这才凑过来看看,能不能占到啥便宜。”
林翠花拎着个马扎出门,心里骂了句时,又想到公爹今天也挺奇怪的。
早上从村头凤凰湾回来后,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叼着烟袋锅子,倒背着双手,不住的院子里转圈。
林翠花刚坐在马扎上,就看到有一道亮光,从村口外的远处出现,越来越近。
隐隐传来手扶拖拉机的咔咔声。
村里也有一辆手扶拖拉机。
那是“李家村首富”李建国,小名狗子的。
狗子是李家村的第一个万元户。
这个人只要有了钱啊,眼皮子也高了。
狗子媳妇现在看到老村长时,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全然忘记了狗子爹妈死得早,还是老村长找关系,把他安排在镇酱菜厂,才混成了今天这样。
可林翠花的丈夫存粮,空有个当村长的爹,却始终在家务农,一年也赚不了几个钱。
为此,林翠花没有背后埋怨老村长,胳膊肘往外扭,总是帮别人却不管自已的孩子。
当初镇纺织厂的那个工作,是林翠花盼了很久的,老村长却把陈子佩安排了进去。
“你总是当好人,却也没看到你得到啥好报。”
林翠花看着蹲在不远处抽烟的老村长,暗中嘟囔时,手扶拖拉机开到了街口。
刚停下——
三叉等人就凑了过去,热情的打招呼:“狗子哥,现在做啥买卖呢?”
“就尼玛的知道,给有钱人拍马溜须!”
林翠花暗骂了句,却听一个陌生的声音说:“俺可不是你狗子哥。俺是王家庄的,这次过来是帮你们村送货的。”
三叉等人这才发现,开车的是个陌生人。
还没等大家看清模样,就有个人从车斗上跳了下来。
“是俺家大春!”
林翠花眼睛一亮时,就听开车的对车斗里说:“兄弟,把车子放在这儿?”
车斗里,传来了李东方的声音:“对,就放在这儿吧。街里,更不好走。”
林翠花连忙打开了手电。
就看到李东方正搬着一辆自行车,往车下递。
大春连忙接住。
林翠花心中一咯噔:“哎呦,这是俺家的自行车这是坏了,没法骑了,才用车送回家?”
这辆大金鹿自行车,可是林翠花家最值钱的家当了。
要不是小燕去县城上高中,老村长也舍不得买。
两年多了,车子就跟新的一个样,大春几乎天天擦;除了走亲访友,去县城之外,谁都不能骑。
现在——
林翠花想:“真要是车坏了,一定得让李东方赔!”
但下一刻——
林翠花就瞪大了眼睛。
大春从车斗里,接连接下了五辆自行车。
其中一辆,赫然是小巧的弯梁自行车。
价格老贵了。
李家村数百户人家,也只有狗子媳妇,才骑得起弯梁小二六。
这车——
都是李东方买的!?
街口近百十号人,看着那几辆自行车的眼里,全是惊讶和羡慕。
尤其那辆红色的弯梁小二六,在车灯下闪着“尊贵更傲娇”的光泽,让林翠花徒增要扑上去,把它抢回家去的冲动。
在林翠花等人的注视下,李东方拿出了三张大团结,递给了王家庄的人。
“谢了,兄弟!以后再用车,去王家庄找俺!随叫随到!”
那个人兴高采烈的,拍打了下钞票,跳上车咔咔的跑了。
轰地一声——
三叉等人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问李东方:“李少,路上捡来的?”
“糙!你去捡一个。”
李东方还没说话,大春就说话了:“这是东哥买的!三辆车740块钱呢!三辆二八180一辆,弯梁小二六200!”
看大春的嚣张样子,要不是提前说这是李东方买的,大家肯定以为是他买的。
“七百多块——”
三叉打了个哆嗦,又发现了新大陆那样:“大春,你这身行头,好帅啊!”
这时候,林翠花才发现她家大春,白衬衣,黑裤子,脚踩黑色皮鞋;白衬衣还扎在腰带里,看上去就像电视里的大学生,整个人精神了足足好几倍。
“俺儿,真俊!”
林翠花眼睛痴痴时,大春抬起右脚,屈指弹了弹裤腿上不存在的灰尘,故作淡然:“还行吧,从头到脚,也就花了九十三块。”
九十三?
俺滴个天!
这都比纺织厂的工人,一个月的薪水还要多三块钱了!!
“这么贵的衣服——”
林翠花猛地明白,看向了正在和老村长说话的李东方。
李东方把一个塑料袋,递给了他:“拴住爷,县城大牙扒鸡,个大味美,您拿回家尝尝。”
不等老村长推辞,李东方把一个塑料袋,丢在了那辆小二六的车筐里,推着往家走:“大春,今天跑了一天,都累了。今晚好好歇歇,明天一早咱们去办事。”
“好嘞,东哥!”
大春连忙点头。
近百号村民的目光,却落在了那三辆崭新的二八车上。
三叉连忙问:“大春,这几辆车?”
大春随口说:“一辆是东哥的,另外两辆,是东哥送礼用的,今晚先放在俺家。”
“什么?送礼用的?”
“天啊,给谁送礼,送这么好的车?还是两辆!”
“李少,哪儿来这么多钱?”
三叉等人都呼啦回头,看向了李东方的背影。
大春该怎么回答,李东方都已经教给他了。
今天又跑了一天,他也累了,只想回家吃点饭,洗洗早点睡。
他推着每走一圈,车轮就会发出悦耳“滴滴”声的弯梁小二六,来到了柴门前。
柴门关着——
李东方用车轮,碰了碰柴门:“陈子佩,开门。”
柴门开了。
陈子佩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就慌忙低头,后退几步时,目光却落在了那辆弯梁上,眼睛顿时一亮,却也不敢问什么。
她惊讶,是因为她躲在柴门后,竟然被李东方发现了。
其实李东方压根没发现她。
却能猜到——
三叉等人在街口大惊小怪的,傻宝贝听到后,不悄悄往那边偷看,才怪!
啪的一声。
李东方把车子斜撑打开,先洗了把脸;才从车筐里拿出那个塑料袋,走进了屋子里。
永恒的一灯如豆——
李东方走到桌前,掀起了纱罩,先端起白瓷碗,把温度刚好的小米粥,咕噔咕噔一口喝光后,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头也不回:“再拿两个空碗来。”
影子一般悄无声息,跟在李东方背后进屋的陈子佩,连忙拿过了两个空碗。
李东方打开了塑料袋。
一个大牙扒鸡,一个切好了的猪耳朵拌黄瓜。
他坐下,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开始手撕扒鸡:“坐下,吃饭。”
“东方——”
陈子佩小心翼翼的刚说出俩字,就被李东方打断:“陈子佩,请背诵家规第二条。”
陈子佩愣了下,小声背诵:“以后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许多问。”
“记性不错。”
李东方舔了舔大拇指,又觉得渴,端起陈子佩的米粥,咕噔咕噔喝了起来。
帮。
一声很轻很轻的响声,桌子上多了两瓶啤酒。
李东方抬头看去。
“今天发工资了。”
陈子佩说着,把七张大团结放在了桌子上:“给你买酒,花了两块二。我还留了十七块八,伺候着买点酱油醋,肥皂之类的。”
因为李东方昨晚买来了花生油,小米之类的,陈子佩算计着这个月的开销,要小了很多。
就是可惜了那几斤上好的五花肉。
要不然,她就能给李东方八十块了。
李东方把啤酒拿到了桌子下面。
陈子佩不解,却又牢记第二条家规不敢问,只是那双桃花眼在油灯下,忽闪忽闪的全是不解。
李东方看着她说:“你说,我把酒彻底戒掉,好不好?”
他以为,陈子佩会因此惊喜。
可是——
傻宝贝却摇头:“不喝酒的男人,没有男人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