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允恒笑他,那小女孩都跑了,以后还怎么能找得到。萧承禛一改他平日面静如水的神采,脸上浮荡起一抹悠远而恬淡的微笑,如同天边初露的朝霞,蕴着无限的温暖与美好。他激动道:“她告诉了我她的名字,我可以派人找她。”顾允恒听了,半晌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擦了擦手中的那柄寒光银露长风剑。这是萧承禛赐他的礼物,在他自己的十周岁生辰时。顾允恒将佩剑重新插入剑鞘,倏而抬起头道:“她便是找不到,我也给你追来。”萧承禛笑了笑,欣慰又无奈地摇了摇头,顾允恒还是这般急躁莽撞的性子,于是贴近了些,声音轻若鸿羽:“她是昭毅将军云怀远之女,名
今日咸平帝难得出关,特意召见了北玄世子顾允恒,仔细问询了一番北疆的改粟为芍之事。
而太后更是难得,竟然同意他留下来参加宫宴,这便给了他明目张胆留宿东宫的机会。
谁都知道,他与太子两人打小好得如同一个人。
萧承禛本就喜静,东宫里的侍女除了实在删减不去的那些位职,其余的都被他一一返出了宫,如今人数少到屈指可数。
琼殿高墙之内,有多少似水年华,生生羡慕着那些从东宫走出的少女。
“我是注定走不了的了,能离去的,便飞得高一些、远一点吧……”萧承禛曾当着顾允恒的面,将他喜爱的雀儿都放飞了,顾允恒望着他一脸生无可恋的黯淡,竟然连一点生气也没有。
顾允恒是个闲不住的,与萧承禛对弈几局,面前已堆了小山一座似的瓜子壳。
“你想入寝了吗?”知道太子不想传侍女过来,顾允恒便自己收拾起残局,利落地拿袖子摸了一把案台,算是完工。
萧承禛望着他毛躁躁的样子,笑了一声:“你这话说的,当真如他们说的一样,咱们倒像是一对眷侣。”
“那有何防,清者自清!”顾允恒本就是个不惧人言之人,但这话甫一出口,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倏而想起昨夜,在狱中的那个娇弱女子,便是这样说的,那时候,自己还回怼了她一句。
唇角不经意间勾了一下,顾允恒补充道:“你近来的身子可还好?怕是太晚了于身无益,那倒是我的罪过了。”
萧承禛幼时体弱,加上两岁后的失语,以至于看上去比别的同龄皇子要显得羸弱。
尤其是近年来,他不知何时,又染上了一种怪病,一到阴雨天便觉浑身酸痛,甚至连臂膀也不能提起。太医院里治疗筋骨风湿之类的药,吃了一副又一副,也不见好转。为此,太后还杖责了些许位太医,理由是护储不力。
太后护储,他顾允恒是不信的。只是,近十年来,他一直待在北疆,无招不得进京,所以也不能知晓,萧承禛究竟是怎么染的此病。
“你难得回来一趟,现如今,诺大的东宫里,想找个能对弈的人都竟是不能。”萧承禛声音平静如水,听不出幽怨,也听不出欢喜。
在顾允恒眼中,萧承禛从来都是这般淡淡的,好似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能引出他的兴致。除了十岁那年,跟他说起自己吃到了宫中从未吃过的冰糖葫芦,眼神里绽放的光彩,如华灯般璀璨。
那一天,萧承禛还说了很多话,但都被顾允恒因为太子会说话了而兴奋的笑声遮掩了,没有听得真切。
直到后来,他一次偶然听见,萧承禛难得地与咸平帝大声争执。
“指腹为婚?她想过我的感受吗?我不要听母妃的遗言,我不要这桩指婚!”说着夺门而逃。
这大概是萧承禛这一生以来,唯一的一次倔强。
原来,一向恭顺的太子殿下,竟也会这般忤逆地拒绝圣上的旨意,他不要圣上替齐妃传达的指婚。
萧承禛对生母齐妃始终心存敌意。
宫中曾有传言,太子幼时失语,与齐妃有关,却不知具体为何。
但萧承禛的心里永远都不会抹去当日亲眼所见之情景。
那时,他尚三岁不到,看见淑嫔刚出生的二皇子身旁有碗五彩的汤水,秀色可餐,诱人得很,于是端起来便想喝。
可正巧被自己的生母齐妃娘娘一头撞见,猛地夺了过去,跟他说那个不能喝。
后来,齐妃将汤水喂给了尚在襁褓之中的二皇子,二皇子当即浑身抽搐,面目狰狞,在小小的太子心里,留下了最恐怖的画面。
长大了些,顾允恒曾经劝慰过他,幼年的记忆算不得数,说不定只是一场梦魇。
但从那以后,萧承禛的心里便像横生了一根刺,直直地划破了他与齐妃两人间的母子情。两人生分,直至齐妃诞四皇子时难产而死,也没有缓解。
那日,萧承禛与咸平帝争吵后,顾允恒见他又沉默不语,害怕他复得儿时的失语症,便陪着他对弈了一整夜。
萧承禛的心思全然不在棋盘之上,从来落子不败的战绩,在那一夜却被下得七零八落,毫无章法。
虽然赢了棋,但顾允恒却并不开心,因为在天已启蒙的时候,他方听到萧承禛向他掏出的心事。
原来,当初在萧承禛的十岁生辰宴上,自己将他偷偷带出东宫,萧承禛便心仪了那个忽而撞见的红衣小女孩。
他说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玲珑纤巧又顽皮可爱的姑娘,只一眼,便可万年。
他还告诉顾允恒,等自己弱冠时,必要迎娶她为太子妃,就算与父皇相悖,他也不会改变主意。
顾允恒笑他,那小女孩都跑了,以后还怎么能找得到。
萧承禛一改他平日面静如水的神采,脸上浮荡起一抹悠远而恬淡的微笑,如同天边初露的朝霞,蕴着无限的温暖与美好。他激动道:“她告诉了我她的名字,我可以派人找她。”
顾允恒听了,半晌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擦了擦手中的那柄寒光银露长风剑。
这是萧承禛赐他的礼物,在他自己的十周岁生辰时。
顾允恒将佩剑重新插入剑鞘,倏而抬起头道:“她便是找不到,我也给你追来。”
萧承禛笑了笑,欣慰又无奈地摇了摇头,顾允恒还是这般急躁莽撞的性子,于是贴近了些,声音轻若鸿羽:“她是昭毅将军云怀远之女,名曰海棠。”
萧承禛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想。
只见萧承禛用右手揉着左臂,轻声道:“约莫是明日有雨,这疼的与你无关。”
顾允恒收回飘忽遥远的眸光,接过萧承禛脱下的披风,回神道:“不该对弈这么久的,你不能久坐,今日白天已是坐了一整天,是我疏忽了。今夜,你不回太子妃处了吗?”
自从太子妃查出有孕,便说自己睡不安稳,需萧承禛陪着才好。
萧承禛也是体贴入微,从来不独留她一人。
今日,顾允恒来了东宫,太子妃知道他不是个好惹之人,于是便不敢差人来请太子相陪,萧承禛也就不再主动过去寝殿。
见萧承禛微微摆了摆手,顾允恒沉默一瞬,缓缓问了一句:“不如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