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宁儿装傻一笑,摆了摆手,“我哪会下棋啊,当时只不过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却害得您老输了棋。这不,我自知罪孽深重,所以亲自上门来给您陪罪了。”莫上离慢吞吞喝着小酒,哼了几哼,眼神不经意瞟到她腰间挂着的那个香囊,“那东西是妳自己绣的?”“您说这个啊?”抓起香囊,摇了摇头,“这是我娘绣的,我可绣不上来。”“拿给我瞧瞧。”她急忙将香囊解下,递给对方,莫上离接过手,细细打量着香囊上的花纹,“蔓夕花?塔洛族的族花啊。”
幸亏官宁儿的身子骨一向结实,再加上景呈御的师父莫上离又是有名的神医。
几副药被逼着喝进去,每天又命厨房各种药汤药膳的补着,不出两天,她的风寒便彻底好俐索了。
莫上离也大大方方在王府住了下来,如果看外表,他大概也就三、四十岁的年纪。
可仔细一问才得知,老爷子今年居然已经六十八了,驻颜有术之法,让府里一群丫头羡慕不已。
老爷子很喜欢官宁儿这个徒弟媳妇,自打她病好之后,每天都要把她叫到身边聊天叙话。
景呈御虽然还是喜欢摆着张面瘫脸,但言谈举止之间,对他的王妃已经不再像以往那般无视她的存在了。
几日前,师徒二人在书房里健喝茶对奕,她摇着小扇子在旁边看热闹。
眼看莫上离嚣张的进攻招式就要令景呈御败北,她轻咳一声,拿小扇子挡着嘴在景呈御耳边咕哝了一句。
之后,棋势大转,莫上离被自家徒弟杀得遍甲不留。
老头输了棋,被气得够呛。
别看他在外的面声又被传得神乎其神,但性子却非常的孩子气。
输了棋便不依不饶的拿小眼神直瞪人,又见不得徒弟得意,恼怒之下,毁了棋局,把景呈御费了好大力气得来的一套白玉棋子弄丢了好几颗。
景呈御也是个脾气不好的,丢了爱棋,气了个半死,当即便传下命令,三天之内不准给老头儿炖肉吃。
老爷子虽然是七王爷的师父,但说到底,在这王府之中,王爷的身份最大。
那些厨子侍女闻得此令,虽然同情老爷子的遭遇,却也没有人敢违抗主子的命令。
莫上离气得不行,在屋子里气得直骂娘,顺便把景呈御这个不孝徒的祖宗三代也给骂了进去。
为了安抚他的情绪,官宁儿亲自下厨,给他炖了好大一盘古老肉,偷偷摸摸送到老爷子的房间。
莫上离心情极差的瞪了她好一阵,终于在她百般劝说下,装模作样的说懒得与小辈斤斤计较,抱着盘子便乐呵呵吃了起来。
一边吃,还一边把景呈御从头骂到尾,最后拿眼神直瞟官宁儿。
“看不出来妳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棋技居然那么高,明明已经成定局的赢棋,被妳三言两语一说就形式逆转,输得我老头子颜面大失。”
官宁儿装傻一笑,摆了摆手,“我哪会下棋啊,当时只不过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却害得您老输了棋。这不,我自知罪孽深重,所以亲自上门来给您陪罪了。”
莫上离慢吞吞喝着小酒,哼了几哼,眼神不经意瞟到她腰间挂着的那个香囊,“那东西是妳自己绣的?”
“您说这个啊?”
抓起香囊,摇了摇头,“这是我娘绣的,我可绣不上来。”
“拿给我瞧瞧。”
她急忙将香囊解下,递给对方,莫上离接过手,细细打量着香囊上的花纹,“蔓夕花?塔洛族的族花啊。”
掂了掂香囊的重量,一反手,一个做工精致的铜镜便掉了出来。
官宁儿凑前几分,道:“您知道塔洛族?”
对方笑了笑,拿起铜镜把玩在手中,“我老头吃的盐绝对比妳这丫头吃的饭要多,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塔洛族。”
说着,细细打量着手中的铜镜,上面的花纹和图案引起他的注意力。
“这是我娘留下来的,她说这是她祖上的传下来的东西,很有灵性,能招出雪妖。”
莫上离一听,来了兴致,“招雪妖?”
“是啊,据说塔洛族位处南方,气温常年温暖湿润,可自从塔洛族人发现了这枚镜子后,天气便出现了异常,先是连降大雪,更有人在雪中看到了雪妖的出没。”
官宁儿讲得绘声绘色,“所以后来就有人说,这是一枚照妖宝镜,可以招出雪妖,神奇得很。”
“妳娘是塔洛族的人?”
她点点头,“嗯,不过,自从她嫁给我爹之后,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直到死的那一天,才把这枚镜子交给我,让我好好保存。”
莫上离眼神幽深的研究了半晌,很多话呼之欲出,到了嘴边,却一一咽下。
将铜镜重新装到香囊里还给她,淡淡的扔下一句,“这小东西的确是个宝贝,好好留着,别弄丢了。”
官宁儿见他欲言又止,知道有些话他不想说,便也不再追问。
莫上离刚刚把一块肉扔进嘴里,就听门口处传来脚步声,有个下人还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王爷。
他吓了一跳,急吼吼把肉吞进肚子里,顺手又拿过一块布帘子把桌子上的肉给盖了起来。
官宁儿被他紧张兮兮的样子逗得直想笑,可还没等她笑出声,景呈御已经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天色晴好的时候,他的右腿跛得并不是那么厉害,但若仔细观察,他走路的姿态,与正常人还是有些区别的。
嫁进王府也有一段日子了,她早已经摸清楚景呈御是刀子嘴豆腐心的纸老虎。
虽然不知道外界那些传闻为什么会将他说得阴狠至极,残暴无情。
但相处得久了,她得知他除了面冷嘴硬之外,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
当然,她也很想知道他的腿为什么会跛,但府里上下,包括齐扬和岳管家,每次提起这个话题都会脸色大变。
想必其中必有什么隐情,官宁儿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想着有朝一日,自己心解开景呈御心里的那一道死结。
景呈御显然并不意外官宁儿会在这里,早在他过来之前,就已经有人向他报告过这里的情况。
一双利眼瞟着桌子上被布帘子遮起来的地方,走过去,也不说话,一把掀起布帘,被吃了只剩下半盘的古老肉赫然呈现在眼前。
莫上离嘟了嘟嘴,哼了一声。
官宁儿吐了吐舌,小心翼翼。
“视本王的命令如无物,看来一个个的胆子都挺大啊。”
“哼!不孝徒弟!”
莫上离咕哝,天底下还有比他这个师父做得更窝囊的人吗?
官宁儿讨好的站起身,拉了拉景呈御的衣袖,“你不要责怪师父,是我擅作主张,冒着违抗命令的危险,执意给师父炖肉吃的,如果你要罚,就罚我好了。”
景呈御淡淡瞟了她的眼,软嫩嫩的小手拉着自己的袖子,软糯糯的声音带着几分娇憨,水当当的两腮泛着浅浅的红晕。
虽然京城里千金名媛各色美女多得数不胜数,但却没有哪个人像她这般,看着让人打心底里舒服。
人人都说她傻,其实她只是脾气好。
景呈御不知道这一刻,自己眼里绽放出来的光茫,居然带着几分温柔的情意。
不远处的莫上离瞧在眼里,倍觉有趣,他这个徒弟从小就骄傲自负,嚣张霸道。
如今能流露出这样温和的神情,实在值得他老头子回味。
轻轻的一声咳,令景呈御瞬间回神,没想到孤傲一世的他,居然对着个姑娘家傻傻发呆了这么久。
耳根子不禁有点发红,心头微微恼怒,狠狠瞪了官宁儿一眼,“妳胆大妄为,违抗本王之命,的确该好好罚一顿。”
千百种刑罚的场面涌上心头,最后指了指门外,“去泡壶茶过来给我喝。”
官宁儿被他佯装出来的凶恶样子逗得直想笑,又怕自己真笑了出来会把自家王爷惹恼,便乖乖巧巧的点点头,“我这就去。”
直到软嫩嫩的小身影消失在门外,莫上离才走过来,一把将手臂搭在对方的肩头上,“徒弟,为师我发现,你最近突然变得比从前可爱了。”
景呈御脸色一变,回头狠狠瞪了对方一眼,表情十分不屑。
莫上离也不恼怒,掐着手指认真的算了算,慢慢露出笑容,“难怪我看那丫头那么顺眼呢,原来她居然是你命中的一颗福星。徒弟啊,好好对待那那丫头,因为自打你娶了她进门之后,你的命数,已经开始慢慢改变了。”
“别把那套江湖骗术用在我身上,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才不信什么命数天理。”
说着,手臂一抬,是刚刚接近官宁儿时,顺手从她身上偷过来的香囊。
“娶她为妻,除了不想让安陵王和那人好过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这个。”
有消息传出,塔洛族公主在当年的一场夺位战役中失踪,而她的身上,带着一块照妖镜,至于这块照妖镜,不但可以招出妖怪,更是藏着一个天大的宝藏。
几经盘查,才得知当年那个塔洛族公主被南岳的兵部尚书娶进家门。
如果没有意外,官宁儿就是塔洛公主的后代。
至于这块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铜镜,其中很有可能隐藏着巨大的玄机。
这也是景呈御当初之所以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提议要娶官宁儿为妻的主要原因。
安陵王自认为得知塔洛公主的下落,所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派人上京,想先下手为强。
只是,安陵王似乎忽略了一点,他景呈御在暗部的关系网,早已经庞大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徒弟,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似乎仍旧热衷于与那个安陵王斗法啊。”
景呈御脸色一冷,紧紧捏着手中香囊,“知道我为什么迟迟不肯让你给我医治这条残废的腿吗?”
莫上离不作声。
“有些恨,是需要用痛苦的代价来铭记的。”
“你太固执。”
他冷冷一笑,“固执点没什么不好,欠我的,始终要还。”
“那宁儿呢?妳又将她置于何地?”
莫上离紧紧瞅着对方,“如果你的仇恨,是建立在别人幸福的基础上,就算这仇真报了,你又能剩下多少成就感?”
不理会景呈御僵住的脸色,莫上离捧起剩下的半盘古老肉,“徒弟,经过了这么多事之后,你也该学着长大了。”
说完,溜溜达达,拎着酒壶,捧着半盘子肉,转身走人了!
景呈御被他说得心里五味俱全,不是滋味。
想到官宁儿,她不过是自己报仇过程中,不小心出现的一个小小的工具。
可是现在,他却不能无动于衷的无视她的存在。
细细把玩着香囊里那枚看上去并没有多特殊的铜镜,她说,这是她娘留给她的唯一信物。
她像宝贝一样和这个小东西形影不离了这么多年,可是现在,这个东西却变成了阴谋与利益的工具。
不知这样的事实,是这枚铜镜的悲哀,还是她的悲哀。
入夜,一道黑影偷偷潜入官宁儿的睡房,踩着轻盈的脚步,景呈御来到她的床前,借着窗外透过来的微弱月光,细细打量着早已熟睡的人儿。
孩子般单纯姣美的睡颜,均匀细微的呼吸,将她显得异常无辜。
这人是他的王妃呢!
师父说,他的人生,将因为她的出现而改变。
师父说,要他好好珍惜她的所有,因为她是扭转他命运的福星。
他不信,因为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人个能完完全全走进他的心。
他懒得爱,不屑爱,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拥有幸福?
可是,眼前这张容颜,竟勾起他的丝丝牵挂,不想她伤心,不想她难过,就连这枚他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小小铜镜,也不忍就此剥夺。
修长的手指,隔着空气,轻轻描绘着她圆润的轮廓曲线。
许久之后,他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讯速将白天被窃走的那只香囊轻轻塞到她的枕头底下,不舍的看了她一眼,转身,无声离去。
算了,就算那东西里真的藏有倾尽天下的宝藏,只要那人还没找来,这东西就留在她的身边,归她自己保管好了。
当室内恢复安静之后,躺在床上的官宁儿,缓缓睁开双眼,望着门口被轻轻掩上的房门,顺手,摸出那只被塞在枕头下面的香袋。
圆圆的铜镜,完好无损的被放在里面,只是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体上的温度。
她来回抚摸半晌,唇边荡出暖暖的笑意。
景呈御,其实你对我,已经开始用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