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醉酩酊。他的父母一脸心疼的将其搀扶到床上,这才走了出去,给聚集在屋前一脸关怀的乡亲们打招呼。“乡亲们,同伟没事的,你们赶紧回去吧。”被风吹雨晒得满脸皱纹的老人们咧嘴一笑,纷纷点头。临走之际,还不放心的提醒:“同伟是个好孩子,他是我们村的骄傲!同伟妈啊,麻烦你转告孩子,不管在外面遇到什么难事,都不要怕,家里人永远会站在他的背后,支持他!”“对啊!同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在外面受了委屈,咱们也心痛啊!”
外界关于祁同伟要倒霉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而当事人这几天却过得相当悠闲。
他不是在旅游,就是在去旅游的路上。
上一辈他太累了。
一心沉醉于权力,一心只想着往上爬,向前“进部”。
也因此忽略了旅途之中许多美丽的景色。
那个雨夜,祁同伟看着手里的破损小熊玩偶,想了很多。
重活一世,难道自已真的还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吗?
至于报仇?
能有什么仇?
上一辈子最终沦落到那般田地,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他犯法了!
触犯了党纪国法!
该死!
唯一不平之事,便是当初侯亮平那高高在上、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自已的可憎模样。
但如今也已然随风飘散了。
在他插手侯亮平与钟小艾的感情开始,他们就已经互不相欠!
祁同伟坐在中巴车上,目光看向缓缓蔓延而去的无垠田野,内心感到格外的充实。
仿佛连身子都变得轻松起来。
停职等待处理的短暂时间里,他在寻找着最初的自已。
那个奔跑在乡间小道,攀爬着老树调皮捣鼓鸟窝的自已。
那个挽起裤腿,赤着脚丫踩在冰凉鹅卵石上,凝神摸鱼的自已。
还有那个在无数个昏暗的夜里,勤奋苦读的自已。
“感觉已经过去好久了。”
好久好久...
祁同伟闭上双眼,细细品尝着内心的五味杂陈。
重活一世,他当然要努力攀爬至曾经从未到过的峰顶!
一览众山小!
但如果代价是要继续付出尊严,或者是抛弃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良心...
那就...
去他妈的吧!
想通了一切,祁同伟顿觉豁然开朗。
嘴角也不由自主露出舒心的笑容。
突然,他肩膀猛地一沉。
有些诧异的扭头看去,是坐在自已身旁的小女生。
旅途绵长,加之车内此起彼伏的沉重呼吸声,使人情不自禁的就困意涌上心头。
显然,这个女孩也是如此。
细细打量女孩的模样,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他甚至能看清如精灵般的耳尖上,细软的绒毛。
一阵少女独有的清新体香,扑面而来。
人都有爱美之心。
祁同伟也同样难以免俗。
眼前的这个女孩,的确非常漂亮,虽然打扮朴素,但依然无法掩盖住窈窕的曲线。
美妙的旅途中,会有一个同样美妙的人,在一个美妙的时间节点,突然出现。
祁同伟淡然一笑,也没有刻意将她推醒。
而是缓缓闭上双眸,沉沉睡去。
滴滴——
是一阵短促且嘹亮的鸣笛声,将他惊醒的。
他抬起了头,有些疲惫的揉了揉惺忪的眼皮。
回头一看。
身旁空空如也。
只有肩膀上隐约的口水痕迹,在沉默述说着方才的邂逅。
她走了。
走得悄无声息,祁同伟甚至都没有察觉。
要知道,他身为一个老公安,多年培养出来的警觉性,发生这种事几乎没有可能。
但就是这样。
许是他太过疲惫劳累,从穿越回来之后,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神经时刻保持紧绷。
祁同伟笑着起身,没有在意。
人生就是如此,在这条崎岖蜿蜒的旅途之上,你会碰到非常多的人。
绝大部分,都只是擦肩而过,甚至连名字都未曾留下。
但却能在今后的偶然恍惚中,勾勒出模糊的容颜。
这也不失为生命之中,一块不可或缺的拼图。
跟随着人群拥挤,缓缓走下了汽车。
沿途顺道,他还替一位身材佝偻的老奶奶,将沉重的菜担子给提到了市场。
特地占了一个显眼的位置。
做完这件事,祁同伟仿佛感觉身上的沉重感,又莫名轻了一些。
“如果老天给我这重来一次的机会,是为了替上辈子作恶多端的自已赎罪。”
“那我就更应该努力上进,只有掌握了更多的权力,才能真正造福更多的人!”
祁同伟目光坚定。
背着背包,沿着印象之中熟悉而又陌生的羊肠小道,徐徐前进。
在经过一条清澈小河时,他童心大发。
将身上的装备解除,把西装裤腿高高挽起,张开双手,大叫着冲进了水中。
不顾一身的潮湿,他眯着双眼,在潺潺小溪里摸起了鱼儿。
虽然曾经的手艺已经生疏,但他很快就在一次次的失败中总结经验。
仅仅过了一个小时,他就捞上来两条活蹦乱跳的草鱼。
他一手提着鱼鳃,露出仿佛孩童般的笑容,在铺满鹅卵石的堤岸上架起了火。
两条鱼被清洗鳞片,在滚烫火焰中翻滚烧烤起来。
在这里,时间的流速仿佛被静止。
待祁同伟吃干抹净,才发觉天色已经隐隐有些昏沉。
“得继续赶路了,不然天黑了可就不容易摸清方向。”
祁同伟寻着曾经脑海中的记忆,在山林间穿梭。
终于,在日落西山之前,他来到了一处小村庄。
小村庄炊烟袅袅,从这边的山坡往下望去,可见成群结队的农民说笑着,从田间陌上并排行走。
又在村口的分叉路挥手告别,各回各家,享受着老婆备好的柴火饭菜。
祁同伟嘴角嗫嚅,眼睛闪烁着光芒。
这里,是他的家啊!
是他自从娶了梁璐之后,再也没有回来的过的家!
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同伟哥?你是...同伟哥?!”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惊喜的声音。
祁同伟擦了擦眼角,扭头笑着看去。
一位打扮朴素,面色土黄的年轻小伙兴奋上前,张开双手,用力抱紧了他的腰身!
“同伟哥!”
“小莫。”
祁同伟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开怀笑容,用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
“你都这么大了啊,想当初你跟在我屁股后面一起掏鸟蛋的时候,才这么高呢!”
他比了比大腿,朴素的小莫噗嗤一笑,察觉到鼻涕要流了出来,赶忙用力一吸。
随后仿佛意识到什么,慌忙松开用力紧抱着祁同伟的双臂。
低下了头,如做错了事的孩子,愧疚道:“对...对不起,同伟哥,我把你的白衬衫弄脏了...”
祁同伟哑然失笑。
摇了摇头,将衬衫脱了下来。
“今天的我,不是来自省城的祁同伟!我就我,我是曾经带着你一起掏鸟蛋的同伟哥!”
小莫的双眼亮起光芒,重重点头。
“恩!”
这一晚,祁同伟醉了。
大醉酩酊。
他的父母一脸心疼的将其搀扶到床上,这才走了出去,给聚集在屋前一脸关怀的乡亲们打招呼。
“乡亲们,同伟没事的,你们赶紧回去吧。”
被风吹雨晒得满脸皱纹的老人们咧嘴一笑,纷纷点头。
临走之际,还不放心的提醒:
“同伟是个好孩子,他是我们村的骄傲!同伟妈啊,麻烦你转告孩子,不管在外面遇到什么难事,都不要怕,家里人永远会站在他的背后,支持他!”
“对啊!同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在外面受了委屈,咱们也心痛啊!”
“行了,都不要说了,别把孩子再吵醒了!快散了吧!”
上了年纪的老村长打发走众人,端着烟杆抽了几口,咬了咬牙,从缝补多次的裤兜里掏出红红绿绿的一把钞票。
不顾祁同伟父母的拒绝,一把塞进他们的手中。
“都是村里的人凑的钱,你告诉同伟,经济上有什么难题,随时和家里说,不要自已一个人闷着。”
看着老村长坡腿离去的佝偻背影,祁同伟父母泪流满面。
......
清晨。
祁同伟坐在离家的牛车上,朝着后方逐渐模糊的一群父老乡亲用力挥手。
“再见!再见!”
直至无数次魂牵梦萦的路口彻底隐去踪迹,祁同伟才哽咽着低头,看着手中的大把零钱,用力攥紧。
“来吧!”
他抬起头,双眼中充满了昂扬斗志!
此去京州,哪怕有再多的艰难险阻,他也要一往无前!
关关难过,关关过!